阿摩司一整天都呆在家里,晚上不情愿地吃过晚饭,就立刻上床去睡觉。白天什么也不做,可还是觉得累;厌倦思考,厌倦他那忧郁的悲伤,厌倦那些无法解决的问题,厌倦那种伪装出来的自然,这让他觉得大家都在格外关注他,对他格外友好温柔,总之,他厌倦一切。他想在其他人面前一如既往,但他开始明白,想要一切如旧,就要开始说服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也不会改变。
那是个做出了重大决定,也留下了美好回忆的夏天。
第二天,爸爸妈妈就告诉他有个转学的机会,他可以转到博洛尼亚的卡瓦察学校去,在那里他可以和其他视力正常的同学一起上普通中学,能够享受学校里良好的教学条件,那里设施完备,还有专门帮他们克服各种困难的辅导老师。除此之外,他还可以去音乐学院学习,学校里有一个专门为失明学生开设的音乐分院。
然而,这也是一个很难做出的决定,因为就在去年,否定一切的青年学生运动也波及到了卡瓦察学院内部,引发了许多问题。学生们占领过学校, 还发生过暴力冲突事件。有天早晨,人们发现校长自缢在他的公寓里,据说是因为承受不了过大的心理压力。这所老校的教学质量很差,作为职业学校还算合适,可在卡瓦察那种混乱的局面下,让人怎么能放心把孩子留在那里?
这是阿摩司完全失明后,第一次有机会向其他人证明他的坚强、勇敢和责任心。他没有浪费这个机会,有天吃晚饭时,他坚定地表示想要转学去博洛尼亚,在那里他将更自由,能够学会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就能在城市里来往,总之,在那里他可以开始另外一种生活。那种冒险,那个在父母的描述中有些危险的未知世界,都点燃了他的幻想,而某种神秘的念头开始慢慢取代了害怕、犹豫和羞怯,他心中有些东西开始复苏了。
打谷结束后,巴尔蒂先生接受了内兄的邀请,和全家一起前往里多迪卡玛尤雷,阿摩司的舅舅在那里有所漂亮的公寓,离海边只有几百米。阿摩司开始还有些担心表兄弟们对他的态度,而当他发现他们对他还像往常一样时,感到既惊讶又欣慰。他的三个小表兄弟都友善独立,活泼大方,尤其是老大,阿摩司非常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时光,特别是晚上,在卧室里,他们可以秉烛夜谈,直到困意占了上风才熄灯。
有天早晨,弗兰克舅舅从海边回来,高声地跟妻子争论,想要让阿摩司参加维亚莱乔“雏菊”咖啡馆举办的歌唱比赛,获奖者将被邀请参加卡斯特罗卡洛·特尔梅音乐节。
阿摩司听见舅舅激动地对妻子说:“我陪着他上台,唱完我再去接他下来。你想想看,大家听到他唱歌,那会是怎样的反应?”舅舅焦急地等着姐夫和姐姐回来吃饭,等他们一进门,他就迎上前去,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们从报上看到的消息。先从“雏菊”咖啡馆的店主说起,又说到他亲自去咨询来的报名方式和比赛规则。全家人都聚在一起,听他激情澎湃地讲着。阿摩司也在一旁听着,而当舅舅说到观众人数和乐队的时候,他渐渐开始有些担心。指挥将是马拉维亚(Maraviglia)(最好注解一下)老师,卢恰诺·塔尤利(Luciano Tajoli)(最好注解一下)的私人教师。
就这样,八月里一个酷热的下午,五点钟整,我们的小歌唱家站在了大师面前考试。如果顺利通过,他就能够参加初赛,胜出者将参加决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