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家中的娇儿就这样活生生地被人乱刀砍死,早已为之痛断肝肠的父亲母亲,在未竟的余生,还能有言及“幸福”两字的时候吗?!
在讲述这个案件的最后,我还想提及那位在这起惨案中同时失去了母亲与女儿的男人。
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案犯家举着一条长条凳砸向凶手家的桌椅,一张悲愤至极的脸,像是刚用血水抹过,眼里满是血丝,整个面部被不匀称的血色涨满,嘴里发出的一声声吼叫,听起来,像是一头兽,一头失去了理智的兽。那些声音不像是从一个人的喉咙里发出来的,而是从一头兽的胸腔里轰响出来的。摔打过了,男子将头撞在墙上咚咚地响。几个壮年男人赶紧去拉,但任谁都拉不住。谁劝谁遭打。面对一个同时失去了亲生母亲和女儿的堂堂男子,用什么样的言语可以说服他节哀顺变?用什么样的力量可以阻止得住他心中的悲愤不去排山倒海?除了摔打自己,摔打这些不值钱的家具,他能怎么发泄?
被害人小小的家,离凶手家只有两百米之遥,当我来到小小的家门前时,屋坪中央,一把磨得泛紫的小木椅,上面搁着一个碰得凹凸不平的双层钢碗。门墙边,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像一座雕塑,眼睛痴痴地望向那只碗和木椅的方向。这是我看过的最令人窒息的画面,看到的第一眼,一股寒气就堵在胸口,至今都散不去。女人说:“这是我的小小最喜欢坐的凳,我小小吃饭的一只碗,这个地方就是她坐的。”小小母亲抱起这只碗,哭了起来:“我三十一岁才生下她,千难万难带到这么大,从来没有丢过手。去年,我们想出门打几年工攒钱给她读大学用,哪晓得出门不到两年,小小却被人杀了。”“上次出门,小小还追着我哭了半里路。我早就放心不下了。10月3号,我还打了电话给她。4号那天睡到七点半,娘家妹妹忽然来叫我的门,过后,妹夫又来叫我的门,要我回来,说是婆婆病了,我说,这么远,小小她爸爸回去就行了,我不去。妹妹做我的工作,说,媳妇不去别人会说的。我疑心是不是婆婆的病太严重,就收了两件换洗衣服往回赶。刚到县城,看到伯伯坐了面的车来车站等我们,我还在说笑话,说还包车了来接啊。车不是往医院里开,是回家的路,我觉得奇怪,就问,不是在医院抢救吗,怎么回家了?他们说,抢救不过来,已经‘放寿’。到了家门口,伯伯才告诉我,是我的小小被人杀死了……
“好乖的一个伢儿啊!我的小小。在班里当了组长,还只读小学三年级。她3号还在外婆家玩,我恨外婆怎么不留她住了这一晚,躲了这场灾难啊!我的妹子还说假期接她到街上照相的,要早接走也好啊!迟回了几天,就遭人杀了!
“我原来只担心她玩水,不注意车,哪个晓得……”
留守孩子留守家中托人代管,很多“想不到”的危险,就这样悄悄临近了一个个幼小的生命。
而任你痛断肝肠,远去的生命也不能回返。
代管,你怎么管
“妈妈——”在几年前一个寒风呼号的冬夜,在沱江边居住的农民田某刚想拉紧被子入睡,忽然听到呼啸的风声里夹杂着一个女孩凄厉的哭声。他出门望了望,什么也看不见。风太大,天太冷,就这样他又回到床上,疑疑惑惑地睡下了。第二天早晨,住河边的几户人一碰面,不约而同地说起晚上的事,大家开始疑心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便一起来到河边查看,果然就看到了一具女孩的尸体。女孩看模样有十四五岁,经警方初步认定为自杀身亡。然而尸体捞起在堤坝上搁了三天,还没有人来认领。民警到附近的学校排查,才搞清楚死者正是学校高二的一名学生。通过学校,警察终于联系到了女孩在当地的唯一亲人——姑母,姑母赶到后,对侄女的死十分震惊,认为死得奇特。在女孩姑母的要求下,法医进行了尸检。检查结果,女孩已怀有身孕。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老师同学不知道,姑母不知道,接到噩耗后姗姗来迟的父亲不知道,一直等到女孩入土也未联系上、女孩生前最后深情呼唤的妈妈,更不知道。
死去的女孩叫莲子。莲子五岁时,父母出门打工,后因为长期分居,感情出了问题,离异,孩子判给了父亲。离异后的父母继续外出打工,父亲再娶,便把孩子托给老母照顾。而莲子奶奶年事已高,自己照顾自己都困难,带了两年后,便把孩子交给了看起来家境不错的姑母代养。姑母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开着两个铺面,生意并不景气,两口子长期吃住在店里累死累活地做生意。偶尔从店里回家,也难得跟孩子们说上几句话。姑母的两个孩子是男孩,与莲子倒还相亲相投。平时三个人一起读书,尚属相安无事。莲子成绩也一直是班上中等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