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是由失恋炼成的。
1772年,歌德从法兰克福到威兹拉帝国法院实习,爱上公使馆秘书卡若安的未婚妻夏绿蒂。美丽的夏绿蒂正是那种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惊世美人。邂逅舞会,歌德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芳华十九的她。然而,罗敷已嫁,名花有主。夏绿蒂虽然无限叹服歌德的盖世才华,却并未因此爱上歌德。她深爱着卡若安。还有什么比无望的爱情更能伤害一个少年?歌德当时收集刀剑,他经常晚上拿着一把名贵的短剑在自己胸膛上比比划划,在冥冥中体会锐利的剑锋以无间入有厚地投进胸腔时那种一了百了的淋漓痛快。
歌德没走这条路。所以他面前只剩下一条路:离开。
卡若安与夏绿蒂喜结连理。歌德收到请柬,却并没有参加婚礼,因为他已经爱上了罗蜜莲,这位美丽的少女同样拒绝了歌德,听从父命嫁给一个比她大十五岁并有五个儿女的鳏夫银行家。
这是歌德在爱情上最后一次败给金钱,也是最为刻骨铭心的一次。
此次失恋后,歌德以自己跟夏绿蒂五个月的交往为素材写出《少年维特之烦恼》,面市之后一炮而红,洛阳纸贵,成为德国第一部真正获得欧洲和世界声誉的作品。少年成名的歌德并未立刻在爱情的战场上转运。相反,他又一次上演了不辞而别的戏码。
1775年1月,歌德结识法兰克福银行家女儿薛丽莉,并很快在当年复活节与这位十六岁的少女订婚。她是这世界上唯一与歌德订过婚的女人。。
然而,此生唯一的订婚带给歌德的不仅是欢愉,还有挥之不去的困惑。并非他不爱薛丽莉,实际上歌德十分依恋这位美女。但正是这种依恋使歌德恐惧:他深怕自己就此淹没在薛丽莉的浓情蜜意中,从而忘记远方地平线对自己灵魂的呼唤。为了对付这种困惑,他甚至专门到瑞士去旅游了一次,企图以此赢回清醒的头脑。
有很多歌德学者拚命想为歌德潜逃意大利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例如“鄙俗的社会令他窒息”啦,“德国懦弱的资产阶级让歌德失望”啦,之类。这就是中国文人的传统美德——为贤者讳。
其实根本就没必要为歌德讳,虽然连他的背影也位于令我们目炫神离的高度。歌德逃走的原因很简单:他厌倦了。他厌倦了老母鸡样时刻展翅圈围着他的夏露笛。他对夏露笛已经激情不再。所有的天才诗人,在精神上都是终生向往遥远地平线的永无魇足的吉卜赛人。他们绝不会用一生来固守一个方向。
夏露笛和我们这些歌德迷都愿意这种情形持续一生——那将是如何完满动人的爱情故事!但体验却从来都是即时的。如果这种情形持续一生,歌德将不复歌德。
歌德对夏露笛的伤害,深不可测。这不仅是感情问题,而且关乎灵魂。
尽管歌德与夏露笛的爱情如此炽热,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整天眼观鼻,鼻观心,坐怀不乱。实际上,他在这期间经常违反三大纪律四下乱观
歌德在意大利的情感生活同样多姿多彩。美丽的米兰女郎丽吉,并一直坚持到她解除婚约才离开她。另外,至少还有一个我们现在不知道名字的美女,歌德自己称她“浮士德娜”。他还在意大利认识了已婚美女画家卡安佳,并与她深入发展了旖妮奔放的友谊。
阳光、丽景、绘画、美女、古典艺术,歌德在意大利找到了一个艺术家需要的一切。他在意大利饱饮艺术的琼浆玉液。1788年6月18日,全新歌德回到魏玛。这是一个对政务失去兴趣的歌德,一个艺术青春焕发的歌德。
他带着南国温暖清新的空气归来,如饥似渴地期望向朋友倾诉他在意大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得。他需要朋友对新生的他耐心倾听、充分肯定、热情赞扬。可迎接他的只有阴霾的天气和冷漠的友情。
人生在世,找到一个可倾诉的朋友,原来并非易事。歌德找不到这样的朋友。
歌德人生中逆境无数。载他冲破所有逆境的航船就是女人。孤独无援的歌德,满怀期望走向夏露笛。这时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完全像恋爱中少男少女之间发生的事情。他们就像两个因恋爱而赌气的二八少年。
像所有的天才一样,歌德理所当然地忘记了两年前不辞而别给夏露笛留下的深深的伤害。他甚至连一声“对不起”也没说。他可能认为以他们的关系根本不用说。然而,当然,作为女人,夏露笛没他那么潇洒。她要用短暂的冷漠,来渲泄两年前的伤感。
歌德对爱人的冷漠非常敏感,并且深受伤害。他们之间由一千八百只青鸟铺设的姐弟鹊桥,至此寸寸断裂。
夏露笛没料到,就是这短暂的赌气,让她永远失去了德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情人。她赢得了这场意气之争,却就此输掉了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