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文学院是安静的,其实它是絮叨的,是内在怀着不可破碎的猜忌的,是小圈子的,是看似光明磊落实则暗里窥视的。因为女人多,它是怀了女性虚荣的,因为世俗的女人多,它是搬弄是非的。
九月过得很快,最后一周一直在下雨,一直是阴天。
十月一号,安诺将我拉上了香山。枫叶一点也没红,这很好,我除了不喜欢旅行外,也不怎么喜欢游山玩水,既然没有红叶子看,便可早下山。我睡眼惺忪地听着她感喟着无限美妙的景色,努力提了提精神瞅了两眼,感觉平平,似乎还不如家乡的东山。我琢磨着怎么和她说下山的事。没多久,这个问题被杨戈打来的电话解决了,他告诉我张佐晚上请吃饭,让我早点回去。
回到宿舍,踩着一地垃圾走到床边坐下,杨戈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报纸,闷头问我怎么不把安诺带回来打扫房间,我说我正在懊悔此事。我问老张为何请吃饭,他也不清楚。拿啤酒时鸽子从外面的窗台上飞走了。我递给杨戈一瓶,从床底下找出了袋五香花生米。喝了小半瓶,我感觉头有点晕,说不喝了睡觉。杨戈阴险地笑着摇了摇脑袋,说这小孩就是不行,半瓶倒。他建议我以后改笔名叫半瓶倒算了,比泽婴叫着顺溜。我说我是坐公共汽车坐的,我有点假性晕车。他说那你叫见车倒也行。接着又问我什么是假性晕车。我学着他刚才阴险的笑脸对他说,关于这假性晕车,我能写个三百页的中国式小说,你还听吗?
听。他干脆利落地回答让我有点意外。我装作行将讲解的表情对他说:听我也不告诉你。
李林飞推门进来,找了半天也没有合适的落脚地儿。我示意他坐在杨戈床上。他边说这地方像他家的猪圈边坐了下去。坐下后他又补充说还不如他家的猪圈干净。我拿了瓶啤酒递给他。他抬头问我,诗人近日可有大作否?没有,最近写几篇换钱的随笔。我回答他。杨戈拉了李林飞一把,摇头晃脑嬉笑着对他说,有,有大作,诗人能没有嘛。随即他像入定般假装出痛苦的表情,他那副乖丑的表情哭不是哭笑不是笑。他用念佛的声调念道“北京是一座背井离乡的城市”,我尴尬地推搡他,劝他别闹了。我别扭地笑着。红着脸庞。他恢复正常后,劝我把那首诗给李林飞看看,说写出来不就给人看嘛。我推脱还没写完,等写完了给他看。我说你们喝酒,我去安诺那里转转。
开学典礼上每人有一分钟自我介绍时间。张佐给他家乡大连做了广告,李林飞批评了当前文学,他说:无一不是浮躁的写作者。冯场讲述了他的流浪生涯,并把演讲时间扩延到五分钟左右,获得了雷鸣般的掌声,他自己也站在台上跟着大家鼓掌了一分多钟,此间,他穿着过时多年的破旧黑西服,昂首挺胸,神情肃穆。紧接着,他被走上台的杨戈赶下去了。冯场走下讲台时抱怨地甩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杨戈掏出张稿纸,用四川话把提前写好的个人简历念了一遍。轮到我的时候,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告诉他们我是泽婴,就坐下了。同学们喊着,到讲台上去说。我是没有回应的。亦没试图穿过人群走到讲台上去。那个被我骂过送过我诗集的朝阳是典礼的主持人,他自告奋勇去做这个主持人,便做了。他为做得了很多人不屑于的这个事情感到荣耀,这一点,将他变成了猴子。他满怀激情快乐流于言表地在台前主持。我们看到一只猴子在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