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仍是摇头,他和马歇尔临行前三小时的晤谈一样,固执地说,他可以打败东北的共军,他需要的是美国一如既往的援助,当然也包括建议和批评。
魏德迈不解地问蒋介石,既然陈明仁那么能打仗,为什么撤他的职?
蒋介石回答:据报告,陈明仁在组织四平街抵抗时,曾贪污许多大豆。陈诚正是根据美国要我们吏治改革的建议,认真查处的。
魏德迈薄薄的嘴唇露出了微笑。
笔者2004年12月曾专访过陈明仁长子陈阳钊。关于此事,仰天长叹一声,告诉笔者,四平一战陈明仁的第七十一军从6月11日固守到7月1日,战事异常激烈,最后国军撤至四平火车站内,仍坚持战斗。只好将火车站铁轨两旁来不及运走的大豆做掩体,而这些大豆正是当地官僚购置囤积准备发战争财的。这些官吏当杜聿明一住院即向陈诚打小报告。陈诚为了打击杜聿明,在东北建立自己的威信,遂拿陈明仁开刀。蒋介石刚刚为陈明仁颁发勋章,马上又将他撤职。偏听偏信,奖罚颠倒,这样的政府焉有不亡之理。陈明仁当年参谋姚奠基仍在世,现住长沙,也向笔者证实了陈阳钊的相关回忆。
李宗仁生前曾分析陈诚撤办陈明仁,罪名是利用大豆作护墙工事,乘机贪污。其实在“嫡系”将领中,贪污的何止千百人,陈明仁何以被撤职查办呢?可能与他和白崇禧亲近有关。
魏德迈和美国代表团是没有时间也不可能深入基层的,也不会真正关心国民党的命运。此时听见蒋介石小心翼翼以美国吏治改革意见为进退,顿时感到庐山的气候似乎比东北还要凉爽。庐山的风光自然比山下的喧闹,更赢得魏德迈的留恋,他在山上小憩。
数日后,蒋介石夫妇陪同魏德迈一起下山,前往南京。一幕意味深长的“好戏”随之揭幕。
8月22日上午,蒋介石在南京黄埔路官邸召开座谈会,邀请了魏德迈“遵照委员长的意见,在国府委员会及国民政府全体部长的联席会议发表演说。这次会议,委员长和蒋夫人以及美大使出席。”魏德迈将军在讲演中,着力批评了政府的军事努力、各级政府普遍的贪污和缺乏效率。他指出:国民政府在实质上不能用武力击败共产党,只能从立即改善政府经济情况,以赢得中国人民的忠诚、热情和现实的支持。他强调,有效率和及时进行这些改善与否,将决定国民政府的成败。
魏德迈的讲话在联席会上没有获得应有的掌声。司徒雷登向美国的报告中提到其原因是“出席会议的人——大多是旧式的士大夫阶级——普遍地认为魏德迈的讲话是一种侮慢,显然也触犯了蒋主席。
8月22日晚六时,魏德迈在司徒雷登大使官邸客厅内及草坪上举行了“盛大的鸡尾酒会”。出席的政府官员有张群、于右任、曾琦、王云五、张厉生、俞鸿钧、吴铁城、陈立夫、俞大维、白崇禧、谷正纲等,名流学者有于斌、吴贻芳、陈裕光等,暨各国使节女眷百余人。
8月24日,魏德迈代表团离华。临行前,在南京发表了一个声明,重申他的意见:
“在今天的中国,我发现许多方面消沉而麻木。他们不寻求解决当前的问题办法,却化费大量时间和精力于责备外界的影响和寻求外界的援助。中国虽因连年战争和革命,受到削弱和破坏,但仍拥有为其自身之恢复所需的大部分物质资源。这种恢复有待于令人振奋的领导和道德及精神上的新生,而这只能来自中国内部……只要撤除目前在政府中占据许多负责地位的不称职和贪污的人——不仅是在中央政府中如此,在省市政府中更其如此——现中央政府就能赢得和保持大部分中国人民专一热情的支持。……要重获人民的信任,中央政府必须立即实行激烈的、远大政治经济的改革。诺言已经是不够了,实践是绝对需要的。应该承认,光靠军事力量是消灭不了共产主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