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之中,蒋介石在沈阳做出重要决定,成立东北剿匪总部,在锦州成立冀辽热边区作战机构,连结华北、东北两个战区。1948年元月17日,卫立煌被任命为东北行营副主任兼“剿匪”总司令,郑洞国、范汉杰为副司令,卫立煌元月22日到达沈阳。快一个月过去了,卫立煌并没有什么高招抵挡得住东北解放军的冬季进攻。
下一步怎么办?
蒋介石在牯岭官邸想起半年前魏德迈的劝告,东北犹如一个孤零零伸出的拇指,放弃东北,把主要兵力抽到华北,就握紧了拳头。1947年10月王世杰庐山贺寿再次转达了美国人这个形象的比喻。马歇尔对东北开始是不主张国民党放弃,后来也改变为放弃。美国人的一切考虑主要是从与二战后与苏联的抗衡争夺出发。
1948年2月20日清晨,正月十一,经过一夜的思考,蒋介石在庐山下达指令,专派国防部第三厅厅长罗泽闿、副厅长李树正飞到沈阳与卫立煌协商,提出仅留第五十三军及二零七师驻守沈阳,其余主力应尽快从沈阳撤至锦州。事后分析蒋介石这一指示,从主观上看无疑是对的。但关键是看有没有“机会”,会不会创造机会。当时关外国军士气已低落到极点,这种机会根本不可能存在。蒋介石在知兵知将、知己知彼方面确实远不如中共领袖。
但可怕的是,蒋介石的自我感觉不错。这几天他偕宋美龄漫步庐山如银的雪地,那种“白雪苍松含笑迎人”的感觉,使他依稀回到1927年初春的庐山。
1948年2月23日,正月十四,南京打来电话,说东北剿匪司令部副司令郑洞国与罗泽闿、李树正同机到达南京,明日准备上山有要事向委员长呈请。
2月24日,郑洞国心情复杂地行进在上山的路上。
郑洞国,时年四十五岁。湖南石门人,黄埔一期学生,与共产党井冈山部队的王尔琢既是亲戚,石门中学同学,又是一同报考黄埔军校的好友。郑洞国在东征、二次北伐、剿共、抗战血战昆仑关、反攻缅北战役都立过功勋。1946年2月,应东北保安司令杜聿明的邀请,来到东北任东北保安副司令。对东北战事的来龙去脉比较清楚,也自有看法。
东北战事的如此紧张,当然是民心所失,大事所趋。但蒋介石派陈诚来东北主持军政大计,对国民党政权来说,仍是一个用人失当的严重错误,陈诚那时无论在国民党内或军队内部,都甚不得人心,加上他本人军事才能平平,又专断独行,实难独当大任。只因其与蒋介石关系密切,其妻是谭延闿的爱女,又是蒋介石夫妇的保媒,备受器重,每每被委以重任,往往事与愿违。蒋介石政府从上到下任人唯亲,裙带风盛行,大叫东北上下失望。陈诚1948年2月5日离开东北后,东北军人代表“杀陈诚以谢国人!”的呼声从东北一直喊到南京和上海,一片混乱。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边打边撤到锦州?国民党军队中的腐败、行贿、自保,就像冬日松花江上的冰块,陈陈相因。卫立煌感到蒋介石的命令就像痴人说梦,安排郑洞国前往庐山陈述一切。
据郑洞国回忆:他们一行从沈阳飞到南京,再飞九江上山,来到蒋先生的寓所,深感景致幽静而秀美,同冰雪覆盖、烽火连天的东北大地截然成了两个世界。一行人刚在楼下的客厅里坐定,身着长袍的蒋先生便从楼上走了下来,慌忙起立行礼,也许是经过几天休息的缘故,蒋先生的神色比前两次在南京见到时好多了,表情十分严肃,他示意大家同他一同坐下,然后用目光向众人脸上扫了扫,轻轻咳嗽两声,便问道:“郑副司令,罗厅长他们已经把我的意见转达了吧?卫总司令如何打算,你说说看。”
郑洞国想了想,便将卫立煌准备暂时固守沈阳的意图进行了陈述。蒋介石听后皱紧眉头,不假思索地说:“大兵团靠空运维持补给是自取灭亡,回去与卫总司令商议,还是想办法向锦州打出来吧。”郑洞国又谈到解放军已占领锦州至沈阳要隘沟帮子,巨流河、大渡河已解冻,大兵团行李很多,很难通过。实际郑洞国想说,军队士气低落,一出沈阳可能被解放军消灭。但蒋介石连行李多,类似的话都听不进去,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用很不高兴的腔调责备说:“北伐前,樊钟秀带几千人,由广州穿过几省一直打到河南,难道你们这些黄埔学生连樊钟秀都不如吗,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