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5)

河流如血 作者:海岩


姐姐掏出那只银光闪闪的诺基亚手机,一手递给保良,一手亲热地去摸保良的头发。保良早对姐姐的手机垂涎已久,但姐姐对手机也正在新鲜头上,总藏着不让保良染指。当然,只要姐姐有事求他,哪怕没有这只手机的吸引,这个电话保良也会打的。  

保良兴奋地接了手机,按照姐姐的交待,给她的一个老师打了电话。老师问你是陆保珍的什么人呀,保良说我是陆保良,是我姐的弟弟。老师说你爸爸妈妈在不在呀?保良看着姐姐的手势,说:我爸爸……不在,我妈妈……也不在。老师说你姐姐什么病啊,要紧吗,要不要我们去家看看?保良捂了电话问姐姐:他们要来看你,让他们来吗?姐姐说:你傻呀,你就说我上医院了,病也快好了。保良就对着电话答复:我姐上医院了,病也快好了。  

打完电话,保良恋恋不舍地将手机还给姐姐,眼睁睁地看着银光一闪,手机便回到了姐姐那只精巧的手包。姐姐说:别跟爸说。保良问:跟妈说吗?姐姐笑笑:妈也别说。保良仰头眯眼,迎着早上的太阳看着姐姐,姐姐背光的面孔模糊不清。姐姐说:你还傻楞着什么,还不快上学去,小心迟到。  

保良就上学去了。  

这个本应与往常同样平静的一天,被姐姐的诡秘逃学无端搅乱。保良上课上得心不在焉,老是琢磨前几天夜里的怪梦和姐姐的行踪之间,恍惚似有的因缘。姐姐已经有两天没去学校,虽说大学不象中小学管得那么严吧,可两天平白无故不去上学,姐姐究竟去了哪里?  

那天晚上姐姐很晚回家,早已吃完晚饭的父亲疑惑地看她,姐姐忙说学校里的学生会有活动必须参加,筹备演讲比赛什么的。母亲张罗着给姐姐热饭,姐姐说和同学一起吃了。姐姐说话的时候扫了保良一眼,和保良的目光碰了一下便快速移开,随即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保良也进了姐姐的卧室,听见父亲在身后厉声问他:保良,你不做作业又去和姐姐闹什么?保良说:我有道题要问一下我姐。  

保良反手带上姐姐的房门,当然没问姐姐课题,而是问:姐,你白天干吗去了?姐正坐在梳妆镜前端详自己,转身笑笑,摸摸保良软软的头发,然后把包里的那只银色手机拿了出来,放在保良手里,姐姐说别问那么多了,以后告诉你。这手机里有好多游戏,你玩儿吧。保良马上放弃了所有疑问,接了手机玩起来了,让姐姐教他怎样打开游戏,然后又问:可以拿走玩儿吗?姐说:就在这儿玩儿。保良就坐在姐的床上玩开了游戏,直到父亲又在外面大声喊他。  

第二天保良上课,心里还想着姐姐的手机,不知何时自己也能拥有,也能拿到学校,在课间休息时拿出来给家里拨个电话,让全班同学看了眼晕。在课间休息时李臣和刘存亮过来找他,跟他说起昨晚电视里的球赛,对中国队逢韩不胜大发感慨。李臣刘存亮找保良来说足球也是投其所好。因为保良是校队的“板凳”。当板凳不是因为保良踢得不好,而是因为他有怯场的毛病,练球时脚下生花,一上场脚就成了漏勺。但教练说过,保良意识好。什么是“意识”保良也不全懂,但已经能在李臣刘存亮面前拿出“意识好”的口气来了,他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早知道中国队胜不了。刘存亮马上附和:没错!李臣也跟了句:我也知道。三人便没话了。  

上课铃响,三人分手,刘存亮说:哎,保良,我有件事正想和你说呢。保良问:什么事。刘存亮说:放学再说吧,放了学在老地方等。保良说:行。  

老地方就是那个废砖窑。  

保良放学回家,见父亲还没回来,放下书包就往外跑,母亲在身后喊他:保良,该换衣服了,换下来我好洗!保良说了声:等会儿!人已跑得无影无踪。  

这时的保良,已经快步穿过后门的小巷,这小巷平常不走人的,窄得只是墙与墙之间的一条夹缝。出了巷子就能看到那座矮小的山包,和山包上那个巨大的废窑。那废窑就象一个五官都成了洞窟的骷髅,死模怪样地被遗弃在荒丘之侧。保良三人结义,号称鉴宁三雄,可三雄当中过去没人胆敢单独涉足于此。所以,三年前他们结拜之后决定的第一个行动,就是对这座外强中干的砖窑实施占领。征服这里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人生的一场重大战役,因为这座荒芜的窑窟在他们的胆量面前,一直是个貌似强大的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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