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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春 18(4)

福寿春 作者:李师江


   李福仁听了议论,顺便拐到安春家来,说道:“听说跟台湾要打仗了,你那塘前都有解放军来来往往,若打过来,池塘会不会受影响?”安春道:“谁知道呢,县里是挺紧张的,很多单位都有准备,我问我战友才知道的。”又道:“台湾部队要打过来应该不太可能,我们人比他们要多,他们过不来的;只是如果有炮弹过来,倒是躲不开哩,那池塘肯定要决口的!”李福仁道:“街上有人说,可以请神画符保护池塘哩!”安春道:“不信那个,要信就信解放军,上次好似听我战友说,打起来,原来复员的军人也有机会再当兵的,若这次能再当上,回头转业定要弄个工作做。”这些话李福仁是不懂了,当下心存疑惑,转回家去,每路过一个店头,都有人在议论打仗的事。接着几天,又有人成群结队,专去马路上看战马和解放军,一是看新鲜,二是打听打仗的迹象。又有村里老人们去降了神,问了形势,有的说这村里有诸多神仙保护,不会有事;也有的说有危险,要防备,若打起来了,则要躲到后山风水林去,莫衷一是。但日拖一日,只是没有开打,气氛也渐渐淡了。
  
  李福仁已经多日不见李兆寿,这一日李兆寿却踱进屋来,本来他脸上就嶙峋的,此时更加不堪,眼珠子更加浑浊了,恰跟被抓壮丁逃回来似的。李福仁见了道:“哦,你人坏了好多!”李兆寿苦笑一声,颧骨更把鸡皮给撑起来,道:“人坏了倒不打紧,倒是国民党被打到台湾似的,分家了,在家自顾忙了几日!”李福仁奇道:“真的假的?你们三口人分什么?”李兆寿道:“我倒不愿意是真的哩,可老姆早就想分了,如今是找一个由头罢了。我本来寻思自小是孤苦伶仃的,如今怎么也该吃团圆饭吃到老死,却想不到还是不能如意,我估摸着人是有命的:我就是伶仃的命,也怨不得人的!”当下把原委一一道来。原来,李兆寿给了李兆会老婆五块钱,这事本来是天地鬼神都不知的,却还是漏底了,跟风一般飞出来,吹到了陈老姆耳朵里。先前还不信,问李兆寿究竟。李兆寿本极不愿意说的,却更不敢说假话,只好交代了。陈老姆自然不依,心中又痛又急,哪听得进李兆寿百般解释,当下便提出要分家。早先,陈老姆前夫去世,孤身带着一个儿子,有媒人牵线是要再嫁到镇上一户人家,后来同厝拦住,说李兆寿孤苦又勤劳,与他一起过不会吃亏,经不住人劝,便跟李兆寿一起过了。后来看李兆寿为人忍让,心中甚是不甘,每每负气道:“当初我要是嫁到镇里去,也不至于跟你这里受窝囊气的,那里有钱人家也是要我的。”李兆寿也知她心有不甘,只能忍气回道:“如今儿子都这么大了,你就莫提这一遭了。”因有这一心结,如今再出了这事,便顺理成章要分开。
  
  怎么分?她跟小儿子李细怀合一起过;李兆寿分给大儿子李怀合,又因那李怀合已经上门去了,李兆寿只在走廊上又支了一个煤灶,一个人开伙,故而实际上孤家寡人地过了。当下常氏也知道李兆寿分家了,不禁感叹道:“都这把年纪了还分开过。”李兆寿虽然平时一开口便脸上堆笑,内心也有一番苦楚,只淡淡过去罢了。此为第二桩大事。
  
  又,六月收割早稻期间,李福仁挑担子拧了腰,把一担谷子丢在半道。后用草药浸酒敷了半个月,才有所好转。常氏只好请了稻客把剩余的稻子割完。康复之后,再也不敢使大劲挑担,就连腿脚也觉得无力了,于农人来说,等于失去一半的劳力了。李福仁叹道:“我爹是到七十五岁不能做活的,如今我刚过七十就不能挑担,还不如我爹呀!”他的心颇有悲凉的气息,身子骨不行了,山上海里的田地,跟也要完结了生命似的,心疼且慌着!
  
  美景听了爹腿脚乏力,便买了羊肉过来与他吃,吃羊肉是长脚力的。她心疼安春老是利用爹的劳力,这回铁心要他的地分出去,不让爹帮衬了。安春倒是叫委屈,道:“我早就想把田地给租出去,只是爹叫了可惜才留的,我还巴不得我做主呢!”李福仁道:“你那一小片田地,自己忙得三五天就可以了,何必租出去,若租出去,自己还要买米吃,哪有听过农家人还买米吃的?”美景道:“爹,你莫管了,反正已经分家,他买米吃也不花你的钱,今天开始,就是他的田地种草,你也莫管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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