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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旗袍的姨妈 六(4)

穿旗袍的姨妈 作者:里程


事过几日,鳄鱼脑袋上的伤口尚未拆线,他已按捺不住了,他暗地里用一条香烟买通了豹子的同伙。那天上课铃声刚响,鳄鱼手捏一把黄沙从外面走进教室,他走到豹子的座位前,突然将那把黄沙朝豹子的脸上撒去,这期间,原先参与毒打鳄鱼的那个男生从座位上跃起,一把抱住了豹子,将他的双臂死死箍住,于是头上还缠着纱布的鳄鱼,也稳稳地在豹子的脑袋上敲开了几个窟窿。

这起事端的全过程,都是坐在我旁边的鳄鱼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豹子被摆平之后,鳄鱼便成了我们班的老大。豹子的女友也就成了鳄鱼的“敲定”。鳄鱼经常喋喋不休地向我炫耀那个花枝招展的女生与他打得火热的内幕。他拥有了公开议论那个女生的权利,他是她的征服者。我至今还记得鳄鱼涎着淫秽的笑脸,洋洋得意地向我披露他的隐私时的情形。他说那个女生的性子很急很猛,他说他能说出那个女生所有亵衣的颜色。

鳄鱼若隐若现的叙述,一方面使我脸红,使我浑身战栗,另一方面启蒙了隐藏在我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智,激发起我的想像力,去做无边无际的春梦般的游历。应该说,当时处于朦胧状态而内心又浮躁不安的我,正是如饥似渴地牢记了鳄鱼叙述中点点滴滴的重要细节,日后才有可能与一个又一个女孩交往,并慢慢走向成熟。

春天到来的时候,在我的一再要求下,母亲替我买了一套球衣球裤。有了这套球衣球裤,我几乎把青少年时代的大部分时间虚掷于篮球场。清晨,离上课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便早早来到学校打球;晚上,我又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我如此迷恋篮球场,除了在那儿可以经常看到我所喜欢看到的女篮队员,还有一个原因是我那时候几乎没有朋友。我曾和兔子邂逅过一次,他还是那么话多,发育过的嗓音又粗又哑,说话时大喉结上下跳动,我几乎没说什么话便离开了兔子,我不喜欢大喉结的男人。

这天我去还篮球准备回家的时候,高个女生突然从过道拐角处闪出,将一张电影票往我手里一塞,随后扭头就跑。楼梯上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群女同学叽叽喳喳地下楼了,我赶紧把捏着电影票的那只手伸进裤袋,手重新拿出时掌心湿漉漉的,沁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从高个女生手里接过电影票之后,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我像做贼似的密切注意着周围人的反应。走在马路上,只要有人看一眼,我即刻心虚地低下脑袋,涨红脸悄悄地溜走了。

回到家,母亲和姐正说着什么,见我跨进家门,中断了谈话。我一声不吭登上楼梯,躲进阁楼反锁了房门,从口袋里抖抖索索掏出那张电影票。

电影票已揉得皱巴巴汗津津的。回家的路上我一次次把手伸进口袋,既怕触摸到它又怕遗失它。现在,我放心了,票子就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我恐惧地盯着它,仿佛盯着一件凶器。同时它对我又充满了诱惑,让我焦躁不安兴奋不已。闹钟滴答滴答地走动,电影开映时间是晚上八点,我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吃晚饭的时候,母亲与姐不停地谈论一个男人,母亲总是提出问题,然后由姐姐回答。我后来才知道,她们在谈论我未来的姐夫。姐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一个热心的同事给姐介绍了对象。那时候,我沉湎于篮球场,无暇顾及这件对我家来说也许是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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