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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旗袍的姨妈 六(6)

穿旗袍的姨妈 作者:里程


二姨妈说完,凛然地走向了灰矮房。

二姨妈要“天公神仙”死心,他显然是做不到,可是他和二姨妈已经闹到这地步了,不得已他只能曲线救国,搬出他的师傅针灸师了。你不认我做儿子,给你介绍个老伴你总不会拒绝吧。针灸师就这样来到了二姨妈的身边。

“你们这么早吃晚饭啦?”针灸师乐呵呵地和我们寒暄,接着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又自我否定地说,“哦,也不早了,夏天,天黑得晚。”

针灸师满脸皱纹,但他抬腕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手臂上一大块一大块的肌肉。

“我呀,一直劝你姐生活要有规律,”针灸师对母亲说,“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还有,要增加营养,你姐是长期缺少营养啊,光吃玉米糊不行啊……”

针灸师还想往下说,母亲朝他使使眼色,针灸师回过头,看到虎着脸的二姨妈,连忙刹了车。

“好好,你们慢慢吃,我们不影响你们,走吧走吧。”针灸师边说边推搡着二姨妈。

“我的事情不要别人来管。”二姨妈气咻咻地说。

“好好,不管不管,”针灸师像哄骗孩子似的把二姨妈推进灰矮房,关上了过道门。

那天晚上我的心思早已飞出了小院,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就离桌上了小阁楼,我在枕头下面找到了那张电影票,长长地嘘出一口气。我没把电影票带在身上去吃饭,那样我觉得不安全。

我小心翼翼地下楼,心里胡编着出门的理由。这时我看到过道门又缓缓地打开了,走出来的是针灸师。他耷拉着脑袋,一副颓唐的神情,他摇着头对母亲说: “没办法,我和你姐合不来。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说完,针灸师大步从我们家的小院走了出去。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针灸师。

天色渐渐暗下来。车站上站了不少人。几个年纪很大的候车人啪嗒啪嗒把蒲扇摇得山响。一个穿裙子的漂亮女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抖着腿,驱赶吸附上来的蚊子。我远远地退缩在角落里。

一辆电车驶过来停靠站牌,人群蜂拥而上,我犹疑地四处观望,究竟是上还是不上,车里那么多人会不会有认识自己的人。

车门快要关闭的刹那间,我像使出了吃奶的劲,嗖的一下朝前蹿去,一只手顶住合拢来的车门,身子钻进了堵在踏板上的人群里。一个身穿丝绸衬衣的男人警觉地回转身,用臂肘推了推我,随后摸摸他自己的口袋。我狠狠白了男人一眼,怀着一种莫大的耻辱感朝售票员座位那儿挤过去。

电车摇摇晃晃像个醉汉似的朝前行驶。

电影院坐落在闹市区,我下了车,人流旋即将我裹挟了。热烘烘的气息扑鼻而来。与闷热难熬的车厢一比,毕竟看到了窄窄的星空,毕竟有了可供穿梭的缝隙,人流涌动所带来的几丝晚风,虽说还搀和着燠热的地气,毕竟是流畅得多,凉爽得多。

我通过检票口走进了电影院的玻璃大门。开映的时间未到,大厅里人来人往,气氛杂乱,致使我的眼前十分的迷离晕眩。我偷觑了一下四周,惟恐看到那双熟悉的金鱼眼睛。我真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避开那双金鱼眼睛,也避开所有的眼睛。这时,有几个男人朝旁边的一扇小门走去,那扇门角上竖了一块木牌,我灵机一动,跟在别人的身后,走进了那扇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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