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查理坐上去往英国的回家的飞机,那里至少是他心目中最像家的地方。
他带着个小手提箱和一个胶带粘好的大纸板箱,刚走出海关就看到来接机的罗茜。她给了胖查理一个大大的拥抱。“情况如何?”她问。
胖查理耸耸肩,“不算太糟。”
“那就好,”她说,“至少你不用担心他会来参加婚礼,让你难堪了。”
“是啊。”
“我妈妈说,咱们应该把婚礼推迟几周,以示对他的尊重。”
“你妈妈只是希望咱们把婚礼一直推迟下去,干脆画上个句号。”
“胡说。她觉得你很不错。”
“就算把布莱德·彼特、比尔·盖茨和威廉王子混成一个人,也不会从你妈妈嘴里得到‘很不错’的评价。在地球上生活的男人,没一个配得上她的女儿。”
“她喜欢你,”罗茜的回答尽职尽责,可惜毫无说服力。
罗茜的妈妈不喜欢胖查理,这事儿所有人都知道。罗茜的妈妈是个神经过敏,充满了偏见、焦虑和怨怼的女人。她住在温坡街的高档公寓中,超大号冰箱里除了维生素饮料和黑麦饼干外,什么都没有。古董餐柜上的碗里放着蜡制水果,每周要除尘两次。
胖查理头一回造访罗茜的母亲时,曾经咬过一口蜡苹果。他当时特别紧张,紧张到随手拿起个苹果——他辩解说,是个特别逼真的苹果——就咬了上去。在此之前,罗茜还一直玩命地给他暗示。胖查理把蜡团吐到手中,脑袋里还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要不要干脆假装说自己喜欢蜡水果,或者装作打一开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样做不过是打个趣儿?但罗茜的妈妈已经扬起一条眉毛,走过来,把剩下的苹果从他手中拿走,解释说这年头真正的蜡水果有多么昂贵,又有多么难找,然后把它扔进了垃圾桶。胖查理整个下午都坐在沙发上,嘴里一股蜡烛味儿,罗茜的母亲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是要确保他不会再去咬自己珍贵的蜡水果,或是把齐本戴尔式古董椅的椅腿啃下来。
罗茜母亲公寓的餐柜上,摆着几个银相框,里面有些彩色大照片,包括罗茜小时候的相片,还有她父母的合影。胖查理仔细研究着他们的相貌,寻找罗茜的影子。罗茜十五岁时,父亲就过世了。他是个大块头,一开始只是厨师,然后变成了主厨,最后作了餐馆的老板。他在所有照片上都很醒目,就好像每次拍照之前都有个服装道具组来帮他打扮。罗茜的父亲身材壮实,笑容灿烂,胳膊始终弯着,好让罗茜的母亲挽住。
“他是个绝妙的厨师,”罗茜说。在那些照片里,她的妈妈身材较好,满面笑容。可现在十二年过去了,她成了骨感版的厄莎姬特10,而且胖查理从没见过她笑。
“你妈妈做饭吗?”胖查理曾经问过罗茜。
“我不知道。我从没见她做过饭。”
“那她吃什么?我是说,她不能光靠饼干和清水过日子啊。”
罗茜说:“我想她是叫外卖的吧。”
胖查理觉得罗茜的妈妈很有可能会在夜里变成蝙蝠,去吸食那些沉醉在梦乡里的无辜者的鲜血。他曾经跟罗茜提过一次这个念头,但她体会不到其中的幽默之处。
罗茜的妈妈曾经跟她说,胖查理跟她结婚肯定是为了钱。
“什么钱?”罗茜问。
罗茜的母亲抿着嘴做了个手势,比了比这间公寓,把蜡水果、古董家具和墙上的画卷全部囊括在内。
“但这都是你的,”罗茜说。她在伦敦一家慈善机构工作,就靠薪水过活——而且薪水实在微薄。所以,为了维持开销,罗茜还得动用父亲留给她的一笔钱作为补充。她用这钱买了辆二手的大众高尔夫,还支付了一间小公寓的房租——这是她是跟一连串来自澳大利亚或新西兰的室友合租的。
“我不能永远活下去,”她妈妈不屑地说。可这语气却暗示着她要永远活下去的坚定信念:逐渐变得更瘦更硬更难对付,吃得越来越少,最后只靠空气、蜡水果和恶意就能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