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兄弟。”男人说。
胖查理关上门,将安全链滑下来,然后把门打开。男人还站在那里。
胖查理不知该如何向传说中的兄弟问好,他过去可从不相信有这个人存在。所以两人就这样一边一个,面对面站在房门两侧,直到他兄弟说:“你可以叫我蜘蛛。不想请我进去吗?”
“哦,是的。当然。请吧。请进。”
胖查理带他走上了楼梯。
不可思议的事情时有发生。当它们发生时,大多数人只是视作平常事来处理。今天,和每天相同,全世界大约有五千人经历了几率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小概率事件,却没有一个人拒绝相信他们的感官体验。大多数人都会用他们本国的语言说一句,“大千世界无所不有,不是吗?”,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所以当胖查理的部分思绪,开始为眼下的情况寻找合情合理的解释时,他的大部分心神只是简单接受了这个概念:一位未曾谋面的兄弟正跟在他身后走上楼梯。
他们来到厨房。
“想来杯茶吗?”
“有咖啡吗?”
“恐怕只有速溶的。”
“那也行。”
胖查理拧开电热壶。“远道而来,嗯?”他问。
“洛杉矶。”
“飞机怎么样?”
男人坐在餐桌旁,耸了耸肩。这是那种足以表达任何意思的耸肩。
“嗯。你计划待多久?”
“我还没仔细想过呢。”男人——蜘蛛——兴致勃勃地环顾着胖查理的厨房,就好像他这辈子从没见过厨房似的。
“咖啡怎么喝?”
“黑若夜,甜如罪。”
胖查理把杯子放在他面前,又把糖罐递了过去。“自己来吧。”
蜘蛛一勺接一勺地往咖啡里加糖,胖查理坐在对面凝视着他。
他俩的相貌有种亲人的相似性,这点勿庸置疑。但如果仅此而已,就根本无法解释胖查理看到蜘蛛时,心中那种强烈的熟识感。蜘蛛的模样很像是胖查理心目中自己的样子,而不是那个每天一成不变地出现在浴室镜子里,略有些令人失望的家伙。蜘蛛更高,更瘦,更酷。他穿着黑红色的皮夹克和黑皮裤,而且十分合身。胖查理试图回忆起梦中那个潇洒男人的穿着打扮。蜘蛛身上有种传奇色彩,光是坐在这个人对面,就能让胖查理觉得自己局促、笨拙,还有点蠢。这不在于蜘蛛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而在于胖查理知道自己穿上这身衣服,只会像是个打扮糟糕的人妖。这也不在于蜘蛛微笑的样子——很自然、很快活——而在于胖查理笃信不疑,他就算从今天开始,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直到世界末日,也挤不出一半的魅力、自信,还有那耀眼夺目的气派,哪怕一个都不可能。
“你参加了妈妈的葬礼。”胖查理说。
“我也想过等仪式结束后去跟你打声招呼,”蜘蛛说,“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个好主意。”
“真希望你当时就来见我,”胖查理想了想又说,“我本以为你会参加父亲的葬礼。”
蜘蛛说:“什么?”
“他的葬礼。在佛罗里达。几天前。”
蜘蛛摇摇头。“他没死,”他说,“我敢说,如果他死了我会知道的。”
“他死了。我把他埋了。哦,我是说我填好了墓穴。你可以去问希戈勒夫人。”
“他是怎么死的?”蜘蛛说。
“心脏病发作。”
“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只能说他死过。”
“哦,是的,他确实死了。”
蜘蛛的笑容消失了。他盯着手里的咖啡,似乎觉得可以从中找到答案。“我应该去确认一下,”蜘蛛说,“不是说我不相信你。可这事关我的老爹。虽说我的老爹也是你老爹,”他做了个鬼脸。胖查理知道这鬼脸是什么意思。每当父亲的话题冒出头来,他都会做这个表情,当然是在心里。“她还住在老地方吗?我们小时候的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