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个破破的纸盒子紧紧握在手中,不敢让别人看到。
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你说我看到那盒全新的二十四色蜡笔,怎么能不兴奋?
我从女老师的手中接过蜡笔,兴奋地看着,看着,又看着。当我回神想到阿嬷说不能随便收别人礼物时,那个女老师已经不见了。
于是,每次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拿出那盒二十四色的蜡笔,然后把自己投入画画的世界。
或许我的朋友不多,可是兔子、大象、小狮子都是我的好朋友。
它们在我的画纸上陪伴着我,我陪伴它们在画纸上的大草原奔驰。
这张画被送去参加儿童绘画比赛,我意外地获得第三名。
阿嬷很开心,还请整条街的人吃免费的蚵仔煎。我也意外地从中得到成就感,因为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被人家肯定过……
俗话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当我一心一意希望能闯出一些成绩,希望能在画画上有些成就时,我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道路似乎变得不是那么样的顺遂了。
上高中后我再也没有得过奖,也逐渐被升学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就连毕业出社会后想以画画为生,也总会被阿嬷骂得臭头。
可是我还是希望有一天,我的画能够被出版,然后让很多很多人看到……
三个月前,我的小学同学张东民突然来找我,他说他认识一些大陆的出版社,想帮一些台湾有潜力的画家出画册。
我怎么能放过这样子的大好机会?
于是,我马上回家告诉阿嬷这个好消息。
“不行!去大陆一趟要花多少钱啊!何况又是为了画画这种事……”
我千拜万拜,差点连整箱的“国农”牌牛奶都拿来拜,阿嬷还是不答应。
我告诉她如果有人愿意出版我的画册,到时候会有一笔签约金,就可以贴补家用。
她拗不过我,只好“有条件”地答应我去大陆。
“好!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这是你最后一次画画。从大陆回来以后,你就不要再跟我提画画的事,要专心帮忙卖蚵仔煎。”
不得已,我只好签下了这个不平等条约,并和张东民远赴上海。
原本张东民跟我说得天花乱坠,说像我这种实力,绝对可以很快找到愿意帮我出版画册的出版商,一定没问题。
可是头几天和他去找出版商洽谈时,不但处处碰壁,我的画甚至被某出版商的总编辑丟在地上,还大大地批评了一番。
张东民捡起了画,好言好语地安慰我。他直说下一家会更好,说不如先回旅馆休息,第二天再重新出发。
没想到第二天当我起床时,张东民竟然不见了踪影!
而我的机票和钱,也随着他的消失而不翼而飞。
所以,我只好来到幸福131打工。
在赚取机票钱的同时,也准备存一笔钱给阿嬷,当作我在大陆和出版社签约后所获得的签约金,对她也算有个交代。
只是,在此同时,我却有了另一个念头,我开始在心里面浮起了“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画画”的疑问。
如果我真的做不到,那么我是不是应该趁早放弃比较好?
但这样子的疑问,很快就有了所谓的解答。
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还要拼了命地去做?
那全是因为,想要证明自己是可以做得到的啊!
所以,我似乎也没有什么资格去批评心蕾,我们虽然生长的环境不同,却正在做着同样的事。
我笑了,笑自己的无知,笑自己怎么那么傻,原来我在不知不觉当中,否定了心蕾,却也否定了我自己。
“你笑什么?我很好笑吗?”
心蕾看着沉默了好一阵子的我。
她叉着腰,然后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知道我在笑什么。
我摇摇头,再也没说什么,然后又吃了一口她做的蚵仔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