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这么说哟,也许只是天黑看不清楚,事实上却一直跟着我们呐。”
“想到那小子一个晚上都跟着我们,真让人感到害怕。”
“可是,在这之前不也有这样的例子吗?傍晚的时候,叫家里的人开车追上来,然后让车在前面的什么地方等着,自己和大家走上一段距离。也许他是谁的亲戚,或是别的学校的友人?”
“现在可是在平常白天呀,是不是算逃学啊?”
“也不见得呀,要是一下课马上赶过来的话,也许刚好来得及哦。也就这么点时间。”
“因为对方是逃学的,所以熟人也就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吗?”
“但如果有熟人,一般来说不是应该和那家伙一起走吗?人家还是特地赶上来的呀。”
“因为一个班级一起走,如果混进了不认识的人会暴露的。”
“可是在大家正好都很累,队伍开始变得凌乱的时候,就可能谁也不会注意到他哟。”
梨香和千秋,围绕着这个单一的话题像是靠着惯性继续着对话。
这两个人光看到表象没有看到实质,事实肯定不是那样的吧。
贵子把目光移到了深灰色的海平线上。道路再一次拐到了海边,无遮无拦的世界充满了波涛声。
仍感觉眼睛里还微微地浮现着少年的模样。
那个男孩如今在什么地方呢?
长时间行走在海岸线上,也会对大海习以为常。对于不绝于耳的海潮声,渐渐变得漠不关心起来。不输给浪涛声的大声喊叫也显得正常了。不,在这之前,大家已渐渐地变得沉默无语,似乎是让海潮声填补了沉默,省去了说话的工夫,变得安安心心起来。
这个海岸裸露出很多的岩石,不宜游泳。如果稍稍踮起脚来窥望防护栏的对面,能够看到波浪被凹凸不平的黑色岩石砸得四下飞溅。
被海风吹着,一声不响地走在海边的道路上,会感觉自己是个完全没有防备的存在。处在虚无空间里的身体,面对着世界,仿佛变得赤裸裸,心情莫名地平静不下来。想溜到建筑物里去,想把身体藏在什么地方,想逃到看不见海的地方去。那种冲动,也不知从哪儿都涌现出来。
如坐针毡,指的可能就是这种心情吧。
贵子一边用手指拨开被风吹乱到脸上的头发,一边想着。
如坐针毡的事情,在这个世上有很多。
比如已经明白不会再使用的化学或数学参考书,却还堆放在桌子上;家里玄关旁鞋柜中,自己死乞白赖吵着要买的鞋子(而且很贵),却只穿过几次,因为发现并不适合自己,也没有衣服可配。……不对,这应该用内疚来表现吧。
看到被千秋用尊敬的目光注视着娓娓而谈而显出羞怯表情的西胁融,这种事情……
胸口里面再次感到隐隐作痛。那种又算什么呢?也算是“如坐针毡”吗?
这真是有点自虐啊,贵子禁不住苦笑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珍惜起白天的那部分时光来,这种心情也显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抓紧那个机会呢?
忽然那么想后,留恋的心情越来越强烈。
那可是求之不得的机会,那样可以说话的机会,决不会再来了。接下来大块的休息时间只有吃晚饭和深夜睡觉的时候了。深夜那段时间能够立刻躺倒睡上一会儿就谢天谢地了,而吃晚饭的时候有什么好运能够接近他,实在是想不出。中午的那次虽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融的容貌像照片一样在脑子里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两眼相对时露出大吃一惊表情的融,慌忙吞下小香肠和鹌鹑蛋的融,和户田忍说着话的融,羞怯的融,脸上露出那么点生气神色的融。
讨厌!讨厌!
贵子不由自主地摇起头,想把融的脸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去。
外表的反应和内心的速度。想起刚才千秋的话。
为什么总会这样呢?总是到后面才想到呢?感情总是从后面追赶上来呢?归根到底我只是傻瓜吗?我知道男孩们在背后议论我的话,什么冷酷、懒散呀,连我都曾经这么认为,可事实上,是害怕别人知道自己只是个单纯又笨手笨脚的无能家伙才会这样的啊。融是惟一看穿自己本质的人,他知道我的真实面目,那连美和子还有千秋和梨香都不知道的一面。所以,会让自己变得这样“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