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可是,我就是感觉这一切都不对劲!都缺乏合理性!我觉得,春夏秋冬总归应该是春夏秋冬啊,难不成可以随便跳过一个季节去?没有人理睬我的感觉。煤气管道铺过来了,如果你不交钱(又是两千多元!),你们家就别想通煤气!以后生米都煮不成熟饭!饿死你!
我烦死了。华林,请不要把脏碗都堆在洗碗槽里!我已经连续洗碗一个星期了,难道你没有看见?况且饭也是我做的!
华林,你怎么不洗脚就上床了?卧室里这么臭,你受得了还考虑不考虑别人是否受得了?不!必须起床去洗!否则我就起床离开!
华林,你没有看见我忙得昏头转向吗?典典在叫嚷什么你就不能过去看看吗?什么叫"我的破事"?我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
华林,听听,好像抽水马桶又在漏水?
哎呀,华林,你怎么养小指甲了?
华林养起了半寸长的小指甲,尖如鸡爪,颜色是恶心的烟熏黄。他一边看电视,一边用小指甲掏耳朵,神态沉迷,仿佛思想者,掏出耳屎来,放到眼前,仔细观赏,然后弹掉,弹得勃勃响,茶几的深色桌面上,应声出现一层浅黄色屑状物!我的老天爷啊!
华林应该知道,这是我的最恨。十年前他就知道,我最恨男人六种行为,之一:养小指甲,之二:在公众场合翘起兰花指磕瓜子,之三:放屁打嗝毫不掩饰,之四:说话喷唾沫,之五:吃东西馋相,之六:对女人和小孩横蛮无礼。
一个称职的丈夫,可以不顾及自己女人的最爱,但是,千万不能不顾及自己女人的最恨。
可是华林却说:"在这个家里,我的小指甲都没有自由吗?""哎,你能不能讲一点道理?""请问到底谁不讲道理?""如果你不剪掉这恶心的小指甲,那就离婚。""离就离,请便。"深夜,上床了。华林过来道歉。涎皮涎脸。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你的六大恨了。明儿剪掉还不成吗?为一根小指甲闹离婚,这真大笑话!转过身来好吗?难道今天还没有兴趣吗?
没有。喂喂!真的没有!
你没有别人还有呢?这是妻子应尽的义务!
喂喂!干什么干什么嘛--讨厌!
小声点儿,邻居听见了!还有典典!
雷电哪!你为什么不化作利剑,劈开椰林寨?五指山--你为什么?不把五指握成拳,砸死南霸天--这是《红色娘子军》中女人的怒火,在舞台上,尽情呼啸。而现在,黑暗的椰林沉沉无边,到处都是可恨的南霸天,包括此时此刻的无耻男人华林。可是我的肩头不再有枪!看来我只能写剧本。我只能沉溺在剧本之中。
19华林不正常多久了?我实在忽略了这个!直到不正常的状况,直接撞击我的眼球,我才觉出自己在好几个月里都瞎了眼睛。
一天凌晨,我被异常的寂静唤醒。我发现床上就我一个人。这个男人。从来倒床就睡,一睡就是死猪一般。现在出了什么事情呢?我披上睡袍,蹑手蹑脚来到客厅(现在客厅阳台被封为一个小空间,挤进去了一张电脑桌。因为人家都有电脑了,因为人家都用电邮发信了--电邮确实不错,省时又省钱,所以,我们家也买了电脑。)。我看见,我丈夫,一个满脑门油腻的男人,头顶是秃的,稀疏的长发披挂耳边薄如蝉翼。他面对电脑屏幕,表情极其丰富,打字好似弹钢琴。急促地敲击一阵,发出去,倾身等待回音。回信来了。他会心一笑,对屏幕含情脉脉,再去急促地敲击键盘(还需要去看屏幕上写的什么吗?!)。
在我这个年纪,我一眼就可以判断出男人发情的表情了。我的老天爷啊!
连续几个夜晚,我都假装熟睡,华林则在我的熟睡中悄悄起床,两三个小时之后才返回床上,贼一样小心翼翼。再连续几个夜晚,我假装睡不着,不停地翻身和嘀咕。华林则硬撑着假装睡熟,一动不动地等待(男人不真正熟睡是发不出霹雳般呼噜的!而霹雳般的呼噜是假装不出来的!在我这个年纪,女性的判断能力已经炉火纯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