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天王府的路上,我浮想联翩,因为天王洪秀全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是一个神秘的人物,我实在无法想像他具体的形貌特点,以及他说话的声音。这是被称为耶稣基督的弟弟的人,是大地上的伟大的拯救者,地上天国的建立者。他是圣父、圣子和圣灵三位一体的吗?他会怎么对待我呢?我正这么想着,已经来到了天王府那华丽的大门口了。天王府十分奢华,像皇帝住的宫殿一样,金碧辉煌。当然,现在他就是一个皇帝啊。戒备森严的士兵检查了我的通行证,放我进去了。
天王府的内部阔大无比,结构十分复杂,有一个巨大的花园,一个有假山的大湖,湖上有女人在划船采莲,据说她们都是埋伏起来的护卫人员;还有无数间房屋,一层层地连接起来,形成了王府内复杂的居室。而且,最让我感到诧异的是,在王府里面走动的,全部都是女人。无论是卫兵还是侍从,无论是花匠还是帮厨,看来,在天王府里做任何工作的,都是女人。我至少看见了上千个女人,一个男人也没有看见。难道,天王本人让女人给包围了?那样的话,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传说他有二百零八个老婆,还有两千个女侍从,看来这是真的了。我刚才的一路上,是不是已经看见了他的那些深居王府中的妻妾们了呢?我在前后两名手拿武器的漂亮女护卫的带领下,走了老半天,来到了一座整修一新的大殿门前,我下了马车,被两个女官引领,进入到了天王府的大殿内部。多少年之后的今天,我都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进入天王府大殿的那一幕。大殿里装饰复杂,到处都是黄色和红色的丝绸披挂和包裹着的东西,一些巨大的花瓶和案几简单地排列。在有些暗淡的光线中,我看见了一个沉默的男人背对着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我进去了之后,女官向他禀报了,他才转身面向我。
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身穿据说是他自己设计的天王服,头上戴着一顶王冠,脸色有点发黄,似乎有些精神不振。他的长相和很多中国人的长相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且他似乎有些落落寡合,神情委顿——这和我想像中的天王完全不一样。他看见了我,招呼我坐下来,他也坐在了我的对面,“洋兄弟林德利,好兄弟。你来了很好,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洋兄弟了。”
我站起来向他鞠躬,因为太平天国取消了跪拜的礼节。“是的,天王阁下,我很荣幸地得到您的接见。几个月之前,我和忠王李秀成在苏州见过面,就是在他的批准下,我成为太平天国的一名战士了。我盼望能够成为您在大地上建立的这个天国的一个荣耀的战士。我带来了汉口的清军驻扎的地图,已经交给干王了。”
天王微笑了一下,但是又有些不在意我的汇报。他示意我坐下来,指了指眼前的一个小方桌,“洋兄弟林德利,你会下中国象棋吗?”
我这才看见了我的眼前桌子上有一个棋盘,是中国象棋。“我过去在香港简单地学习过,不太熟练的。”
天王突然显得兴致很高,“那我们来下一盘吧。我来教你。”于是,我们下起了象棋。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在他的身边,出现了四个衣着华美的女官,给我们端茶倒水,两个女人用巨大的蒲扇给天王扇风纳凉。我周围全部是衣着华丽的女人,她们长得很美,都是服侍天王的。天王被女人包围了?我胡乱地想。中国象棋并不难下,它的规则很简单,比如双方的将帅是不能相对的,中间必须有别的棋子挡着,否则就输了,每次只能够移动一格,只能直走和横走在一个方格里。马则可以各处走动,但是不能被别的棋子别着,相要沿着对角线走,不能过界河,士则在将帅的旁边走对角线,一次移动一格,炮则要翻越一个棋子才可以吃掉别的棋子,而车是最自由的,可以随便的行走,而且威力很大。卒,最勇敢的普通士兵,则只能向前,不能后退。我一边下棋,一边悄悄地看那些没有表情的美人们,猜想她们在这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