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 各种颜色的砖房(9)

贾奈达之城 作者:邱华栋


让我开心的是,领事馆里有一间图书室,那里珍藏了几百册书籍,有很多关于中亚人文地理的书籍,也有关于伊斯兰教的书籍,像是英文版的《古兰经》和《穆哈默德传》。我还发现,这里还有一些我过去一直想看,但是没有时间看的小说——我找到了俄国的列夫?托尔斯泰爵士的《战争与和平》和《安娜?卡列尼娜》,以及英国出版的一些侦探和犯罪小说。我还找到了几册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的英文版著作,它们是这个地理学家在中亚旅行探险的游记,我在德里的时候就读过一些。他是我非常崇拜的人,在1900年他曾经来过喀什噶尔。

最让我感兴趣的,这里还有第一任总领事马嘎特尼的夫人,凯瑟琳?马嘎特尼夫人所写的回忆录,书里详细地记录了她在喀什噶尔的生活,书名叫做《外交官夫人对喀什噶尔的回忆》。这本书是1931年在英国出版的,不知是谁从英国定购以后运到了这里。这是我很想看的书,因为,兴许我自己也要写一本自传呢。我激动地把这些书都摩挲了一遍,擦去书的硬皮封面上沾染的一些灰尘,捧在怀里,如获至宝。

此外,这个图书馆还有一些蒙古文的书籍,和一本喀喇汗王朝的学者穆哈默德?喀什葛里的《突厥语大辞典》,以及当时喀喇汗王朝的维族大诗人玉素甫?哈斯?哈吉甫的长诗《福乐智慧》,这些原版书籍的书脊上都有英文的译名。

我发现,领事馆中还有一些音乐唱片和一架老式的唱机,那些唱片有巴赫、莫扎特、勃拉姆斯、贝多芬以及很多欧洲音乐家的作品,此外,还有一些舞曲和各色交响乐曲。这也是一个令我欣喜的发现。原来,这个领事馆里不光有好奇的壁虎,还有这么多令人激动的书籍和唱片,这样我就可以经常一边听音乐,一边阅读这些书籍了。有了这些东西,我猛然觉得,也许我一直要找的生活,那种真正的安谧生活,可能就在喀什噶尔,就在这个悬崖下的乐园里。

好几天,我都是一个人在领事馆中转来转去。我要完全掌握这里的每一个房间的情况,因为从此以后,我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不过,可能艾瑞克对野外狩猎和爬上喀什噶尔西边和南边的一些雪峰,要更高兴一些。因为领事馆的事情显然并不多,艾瑞克安顿下来之后,就告诉我,他很快将会开始他的狩猎和登山活动。

对于登山,尤其是登上喀什噶尔附近的山峰,也是我所向往的。现在,我已经不再惧怕任何山峰了。

在喀什噶尔的南边,有海拔七千多米高的慕士塔格峰和公格尔山峰,那是艾瑞克极其想征服的。这个愿望,在斯里纳加的时候,他就已经向我表达了。

我在图书馆中发现有一本《狩猎大全》,就是艾瑞克过去从印度带来的,里面是关于狩猎的百科全书,这本书在上次艾瑞克到这里工作的时候,给他带来了无穷的乐趣,帮助他打发了很多无聊的时光。

我发现,领事馆里有一间很大的会客室,在这间会客室里陈列的一些照片上,就有艾瑞克上次在这里担任领事时狩猎的情景: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上,有艾瑞克猎杀了一只岩羊,并且和猎物合影的情景。我猛然地想到了猎物身上喷溅出来的鲜血,我感到了一丝寒战掠过全身。

在这间会客室中,还陈列着一些狩猎的战利品:很多野兽的头骨、皮毛和野羊的犄角。野兽皮毛那华丽的颜色,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变了一些颜色,可仍旧可以看出它们过去美丽的色彩和花纹。

另外,在领事馆的各个房间中,我还注意到这里的家具都是从印度运来的,有一些家具甚至是英国本土生产的。它们被一任任的外交官运到了这里,要经过怎样艰难的路途啊!当我想到它们和我一样,也在崎岖的高山上颠簸着抵达了这里,就特别感激前任的那些外交人员,那些先生们和女士们,是他们,一点一点地建立了这个悬崖下的乐园。现在,我觉得我们的这个领事馆,就是悬崖下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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