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 各种颜色的砖房(13)

贾奈达之城 作者:邱华栋


“领事馆花园里的花太单调了,只有一种黄色的菊花怎么行呢?”一天,我对格雅勒根说。

我习惯了英国和印度的繁复和品种众多的花园,我首先对我们的后花园不满意了。于是,我就自己动手,采购花种子,移植我在喀什噶尔街区看中并且购买的花卉。我发现维族人是爱花的人,尤其喜欢一种可以染红了指甲的指甲花,还有高大的红蓖麻树。我还发现这里有一种熏衣草很好,于是就在自己的花园里也种了很多熏衣草,到了冬天整理衣服的时候,熏衣草就派上用场了。

我甚至还在花园里种了一些芦苇,芦苇长得很快,没有一个月,就长得很高了,它那宽大的叶子很好看,会在风中发出刷刷的声响。翻译朱先生说,这芦苇的叶子可以包很好吃的粽子,他帮助我采摘芦苇叶子,晒干了放了起来。“戴安娜夫人,我们汉族人过端午节的时候,我教你包粽子。”

“端午节是一个什么样的节日?”

“是我们汉族人纪念两千年以前一个死去的诗人屈原的。”朱先生回答我。

我很快就喜欢上了喀什噶尔的女人穿的颜色艳丽的裙子,那裙子是由一种叫艾德勒斯绸做成的。我立即给自己也做了一身。为了展示我的新装扮,我还和艾瑞克开了一个玩笑。我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且向他的怀里扑去,嘴里说了一句维语,把艾瑞克吓了一跳。但是,他发现了我的诡计之后,就立即开始赞美我的扮相了。

接着,我打算自己亲自动手,把领事馆变成一个大家庭。我必须要营造出一种家庭的气氛来。由于我们需要的东西很多,不断通货膨胀的喀什噶尔市场上的东西的价格并不稳定,所以,我就叫格雅勒根去挑选,自己养了一头奶牛和很多母鸡。我还在领事馆后面的一片空地上,开辟了一个菜园,这样,领事馆日常所需要的牛奶、鸡蛋和蔬菜,就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了,我们只需要从市场上买回来面粉、大米和一些肉类就可以了。在喀什噶尔,因为是伊斯兰教区域,格雅勒根要专门到汉族人居住的汉城去买猪肉,而上好的羊肉和牛肉,在领事馆附近的巴扎——维族人的集市上就可以买到。于是,领事馆的日常生活,在我这个新女主人的带领下,已经有声有色地开始了。

但是,有时候我仍旧想念在英国的亲人。在我的睡梦中,我也经常回到英国潮湿但是环境幽雅的家乡,和儿子尼古拉斯在一起玩耍。有时候,我的睡梦中仍旧会出现我在印度北部的丛林中度过的童年时光。

领事馆的人最开心的日子,就是有邮件到来的日子,所有的人都围在邮差拿来的一个大邮包的跟前,看着我用剪刀把这个邮包打开,然后一封封信件和小邮包,就交给了等待这些东西的人。那些邮包通常因为经过了可怕的高山旅途,已经变得破烂不堪。

领事馆的人大都来自印度,所以,那边的局势非常影响邮路。如果有很长的时间没有收到邮件了,就说明从印度经过克什米尔地区,再经过吉尔吉特翻越喀喇昆仑山抵达喀什噶尔的线路上,有了新的骚乱。

而艾瑞克虽然人在平静的喀什噶尔,但是他的心,却完全被印度那边的局势所牵动。他总是迫不及待地拆开发给他的公文和电报。如果消息比较好,他的脸上就会有愉快的表情。“好消息,甘地已经不起作用了。”或者传来了坏消息:“真纳的影响力与日俱增,他要分裂印度,成立穆斯林为主的国家——巴基斯坦。”这个时候,艾瑞克会一个人躲到楼上去,他要单独排遣自己的郁闷。

我渐渐地熟悉了领事馆之内的情况和布局,就开始对领事馆外面的世界——喀什噶尔发生浓厚的兴趣了。

我试图学习维吾尔语,可这种语言对于我来讲似乎十分难学,而且,从右往左的书写习惯也使我难以掌握,“这简直是天书,”我感叹道,于是,我只好作罢了。

我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在喀什噶尔四处闲逛,我的出现总是这里的人们注意的一个焦点。我发现喀什噶尔城区分成了两个部分,旧城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是维族人的聚集区,这里除了斋月看不到太多的人以外,任何时候都是很热闹的。维族人喜欢很热闹但是也很质朴的生活,他们的集市——巴扎是非常繁华的。维族女人在公开的场合,比如大街上露面的时候,都穿着很长的裙子,而且还戴着神秘的面纱,这反而使我很好奇,我非常希望能够看到维族女人的脸。后来,在当地的维族大户人家的家中做客的时候,我见到了这个民族的女人的脸。她们很会化妆,用一种叫伊斯曼的草,把自己的眉毛描得很好看,她们的腰身也很好看,有着一种妖娆的味道。而在家中,女人们似乎立即就成为了主宰,她们除去了面纱,麻利而又快乐地操持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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