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料到了,
这一对男女也许是我命中的克星,
在我与他和她第一次面对面的时候,
便深深怀有这种预感,
只是,
我料到了我与他们注定的关系,
却没有料到他们之间注定的关系。
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小米抱着画夹终于爬上了这棵老榕树。
哦,幸好,幸好,她所期盼的人依然出现在那里。
说不出心中的莫名欣喜,尽管每次爬树都让她喘得半死,尽管每次坐在树干上都让她有种摇摇欲坠的危机感,可是只要能够看到那美丽的景色和景色中必然出现的人物,她便觉得这一刻的画面是如此美好,所付出的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嘻嘻,她的秘密花园,她的午后秘密约会。
阳光透过葱茏茂密的枝丫,在绿意融融的草地上投射出一块块跳跃的光斑,像童话中忽隐忽现的小精灵。小米伸了个懒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呼喊,好喜欢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好喜欢这样安静、弥漫着树叶清香的午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画夹,抽出画纸,静静地用画笔将视野中的一切留驻在凝固的空间。
黑而密的头发带着一些微拳,在阳光下反射出柔亮的光泽,据说拥有这种发质的人脾气固执。
眼睛安详地闭合着,虽然看不真切,但想像中睫毛一定是浓密齐整的。当醒着的时候,这两排长扇似的睫毛下一定有一对深潭似的眼睛。
唔,鼻子很挺拔,是那种希腊鼻吧,在脸上投射出好看的阴影,拥有这样鼻子的人一定很正直。
对了,现在画到唇部了,唉,这是她惟一不喜欢的部分。嘴唇薄薄的,听说这样嘴型的人说话很刻毒,而且老是紧紧抿着,仿佛连一个微笑都吝惜给予的样子。其实如果露齿一笑的话,一定会灿烂到连地上爬的蚂蚁都要停下忙碌的脚步,跳起只有百威啤酒广告里才看得到的舞步吧。
小米停下画笔,忽然支起下巴想像着画笔下的男孩微笑的样子,那一定很暖,很暖,是那种连心底都会升起小太阳的微笑。
真帅啊!小米在内心夸张地感叹。
这是她为他画的第几张肖像了?记不清了,得把画夹里的画稿一张张数过来才行。虽然画了那么多,可每次几乎都是同一种姿态——那男生或仰、或侧、或趴在草地上睡午觉。
她可不是偷窥哦,只是某一天,当她爬上这棵高高的大榕树,以为终于找到一处无人打扰的地方安心作画时,他进入了她的视线。
就躺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的草坪上;一个隐藏在绿叶的阴影中,一个暴晒在晴暖的阳光下。他就像故事里的睡美人,噢,不,应该是睡王子,出现在一个和今天一样晴朗的午后。
一次,两次,当小米第三次爬上老榕树,第三次用素描笔轻轻描绘出他的睡姿,第无数次凝视着他沉睡的身影微笑时,她知道自己和这个不知名的人建立了某种联系。这片校园深处的小树林,这棵大榕树将是她和沉睡王子秘密约会的地方,她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约会。
虽然心底里一直有个小小的声音建议她去看看他清醒时的样子,看看想像中的他和真实版本的他有多大的区别,尽管这样想着,可每次只要那男生一有转醒的迹象,她便像做贼一样仓皇逃跑。
她想她并不是害怕被发现后的尴尬,而是担心那种美好的感觉因为现实的面对而被破坏。他不需要知道她的存在,她也不需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要他这样静静地待在她的视野里,她的画面中,就足够了。
“听说安学长最喜欢来这里噢。”
“不会吧,这里阴森森的,他来这里干吗?”
“谁知道呀,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所以来这里试试看嘛!”
“嗯,如果遇到了,我们要怎么跟他讲。”
“哎呀,到时候再说吧。”
意料之外的对白出现在不远处,很遗憾地打破了此刻完美静谧的气氛。两位小女生显然选择了以到处找人的方式来消化刚刚吃完的午饭。
啊!小米扯着头发,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午休时光,就被这样生生破坏了。喏,喏,沉睡王子打哈欠了,揉眼睛了,就要醒了。当下,她迅速收拾起纸笔,把画夹往肩上一搭,四肢并用地顺着树干往下爬,快,快,快,一定要赶在男生醒来之前逃掉。
莫非定律:好的开始,未必就有好的结果;坏的开始,结果往往会更糟。
果然,无数次成功“逃逸”的经验并没能帮助她这一次撤得更顺溜。鞋底踩在树干的青苔上,在即将落地的那一刻狠狠地滑了一跤,小米当下噔噔噔倒退数步,最终还是歪倒在草地上,媲美哈利·波特的眼镜滑落在地,狼狈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