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九枫突然扑哧一笑,冲着门外叫了几声。马鹞子应声出现。“我是个童子男,这些事全不懂。”杭九枫装得像极了。马鹞子说:“很容易,男人是门闩,女人是门闩套。”“我要看看你做的门闩,她做的门闩套!”马鹞子疑惑地将杭九枫看了一阵,终于轻蔑地一伸手从底下抄起圆婊子,三步两步地走到床边,捧着圆婊子的两只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依次尝了好几遍。马鹞子边做边说,一般时候,男人总是性急,十分力气用足了九分,留着剩下的那点精力与兴致,再去身上其他地方周游。其实这是最没趣的,最有趣的是,十分时间里,用七到八分来做神仙一样的四海云游,剩下来的时间就像一个人出外多年最终回到家里,再破的屋子也会生出无限的幸福。接下来,马鹞子又将圆婊子的身子摆给杭九枫看,特别是耻骨上面的那块硬茧。他说,凡是得男人宠的婊子,没有不长硬茧的。相邻的罗田、浠水、蕲春几个县的妓院,马鹞子全去过,只有圆婊子是天生当婊子的料,这么多年了,身上的骚水还在一汪汪地往外流,好比一只长年不断流的泉眼,四周长满青苔,又硬又软,又糙又滑,一遍下来不叫十声好,也要叫九声半。
马鹞子正要来真的,杭九枫不早不晚地叫起来:
“让她挺起腰来!让她将玩杂技的腰挺起来!”
圆婊子翻身爬起来,妩媚地瞟了杭九枫一眼,将那水蛇一样的腰肢一点点地向上挺,四肢着地后,还能将头从裆里伸出来,冲着马鹞子不停地笑,不停地伸缩舌头,并且轮番眨着两只眼睛。圆婊子的样子让马鹞子迟疑起来。“马队长是担心要多出十块银元,还是害怕输给婊子的男人太没脸面?”“你才会输给婊子!”就像街上那滚铁环的游戏,马鹞子站在那里成了一根不断往前推进的竹棍,弯成一道肉圈或者是一团肉球的圆婊子就是那周而复始的铁环。快也好,慢也好,左右也好,上下也好,无论马鹞子如何变换,铁环一样的圆婊子总是如影相随,有时,那拱桥一样的腰身似要塌下去了,转瞬之间又变得更高更有弹性。几经反复,从圆婊子身上溜下来的马鹞子成了一摊泥,瘫坐在椅子上。意犹未尽的圆婊子,先是抬起左腿,伸在空中,随后又将右腿抬起贴着左腿一齐伸向空中,轻盈地做了一个倒立,这才笑盈盈地站起来:“马队长可是有言在先了,只要输给我了,就不再打扰我的客人!”
马鹞子像苕了一样,坐在那里一句话不说。
穿好衣服的圆婊子扭着腰正要离开,杭九枫突然放声大笑:
“马鹞子,你这样子比见花谢的男人好不了多少。我不要你的报答,现在就教你一个绝招,下一次圆婊子再与你玩这种滚铁环一样的把戏时,绝对用不着担心要花十块银元。杭家人比你高尚,从不沾婊子的边,不然我就当面做给你看。我告诉你,你听见了,相信了,以后不要在老子面前逞能就行。”
马鹞子情不自禁地凑拢来。杭九枫附在他耳边说了一通。
“这是你想出来的?你不是童子男,童子男想不到这些。”
“你又在小看杭家男人,这样下去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马鹞子的大惊失色引起圆婊子的好奇:“他教你什么办法?” “他要我去找个剃头匠,像剃头一样将屁股前后的毛全部剃光。三天之后,就会长出一层硬毛茬。到时候,要不了三招,你就会躺下来求饶。”
初听这话,圆婊子没有在意,一会儿她就变了脸色:“那不成了扎人的胡须茬吗?” 杭九枫再次大笑起来:“女人身上除了脚掌,还有哪个地方经得起男人的胡须茬扎几下呢?”
马鹞子走得灰溜溜的,当着杭九枫的面,竟然输给了一去不回头的圆婊子。
“戏子无义,婊子无情,你有体会了吧!”马鹞子再来时,杭九枫故意说,“你应该去天门口听听董先生的说书,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美人计只能用在后面,开头是百分之百必须用苦肉计的。”
“据说共产党极其古板,连与妻子以外的女人勾搭都不允许。”马鹞子咬牙管束着要发火的性子,没有边际地说,“若是这样,他们拉你进去做什么,难道是想自己往自己脸上抹屎?”
“马队长,你真的以为我是共产党?那会误你的大事!共产党哪会要我这样的人!说好听点,我不过是杭家第三代长孙,说得不好听,只是一个硝臭狗皮的,上街不能走中间,看人只敢用上眼皮。共产党要我只有一个用处,不用枪也不用炮,暴动时将我推在前面,直往县国民政府的大堂上走。这一身的烂肉,吓不跑你们,也会熏得你们满地打滚。那天在外面我是乱喊!杭家男人都这样,见到好看的女人身上就来劲,就想让人家将自己记在心肝上,一辈子也忘不了。马队长呀,你我都是没有吃过大猪肉,只见过大猪走路的人。县城也好,天门口也好,都还没有可以杀头砍脑壳的共产党。别的地方,抓到共产党往刑场上押送时,那些将死的人一个个英雄得很,又是唱歌,又是喊口号。男的围着长围巾,蓄着西装头发,女的穿着背带裤,短发上扎一只小红花,脸上的白用不着我说,就是男的,鼻子两边也像搽了雪花膏。我杭九枫一不会唱歌,二不会喊口号,脸也不白,脖子也不细,共产党要我有屁用!前些时过中秋,六安城里杀了一个男共产党,我亲眼看见他在吃枪子前大声念诗:生命贵得很,爱情价好高,若想闹革命,头和卵子都不要!共产党连爱情都不要,还能替你想办法对付一个身怀绝技的婊子?我是小狗坐在粪堆上,假充大狗。你在街上用鞭子死命抽我,我不会计较。你不过是想让那漂亮女人明白,自己才是县城里说一不二的霸王。今日你我两条光棍对着敲打,赢了也不过是放在墙角的打杵——白硬白翘,输了也少不了一两女人身上最嫩的肉肉。就将我说的话当做放屁吧,若是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你可以照旧将我当做暗杀马镇长的嫌疑犯。反正抓我时也是这个罪名,审成真的,你杀了我,审成假的,你就放我回天门口去。我不说自己是共产党,你也不要这样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