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撮毛一听少剑波的这番话,又看到那只他杀人时丢失的血手套,他好像已经绝望而麻木了,直瞪着失神的两眼,急促的呼吸着,有三分钟一句话也没答。
“快点!”少剑波催促道,“答复我,这样对你满够便宜的了!”
一撮毛噗地坐倒在地上,“那不成……那不成……那我们全家……不,那我就一切都完啦!还是把我留在这里,你们不是优待俘虏吗?”
“是呀!我们马上放你,交给道人,这对你也够优待的啦!”
杨子荣摸了一下嘴巴,意味深长地道。
一撮毛恐慌得像火烧屁股一样,“不……我不去,不去。”
连连地摇着他那靰鞡般的瘦脑袋。
少剑波和杨子荣对笑了一下,“老道行善,你怎么这样怕他?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还怕那么个老道人?”
“不!他们太凶了!太凶了……”这个狡猾的一撮毛好像蓦地发觉了他自己慌恐中失口,立即停住了。
“说下去!”少剑波严厉地追问道。
他虽然一言不答,可是少剑波却很高兴抓住了匪徒们最可怕的要害,他想:“这完全证实了那个老妖道是个十分危险的家伙,可能是连结几个线头的集中点。敌人最怕的地方,也正是他的要害所在。这已经不用再问了,问题是今后如何对付这个妖道,和用什么手段跟他打交道。”
少剑波马上态度放缓和了些,“既然你怕老道,那么你可以把我们领进山去,消灭座山雕吗?这样你可以得到从宽处理。”少剑波紧紧用眼盯着他,窥察他每一个表情的变化。
奇怪的是,少剑波这样一说,一撮毛好像从恐惧中立即解脱出来,他连连应道:“可以可以,我愿效犬马之劳,并保险您能马到成功。”
一撮毛这样慷慨的答复,确出于少剑波意料之外,他警惕地看着这个狡猾的家伙,猜想他又在耍什么花招诡计。于是他笑嘻嘻地道:
“好吧,那你就谈谈座山雕的阵势吧!”
“好好好……”一撮毛故献殷勤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座山雕这老家伙没啥大道行,不过是空有其名罢了。威虎山也是平平常常,哪抵得上许大马棒的奶头山,差得远!差得远……”
少剑波冷笑了一下,“那么简单吗?”
“一点不错,不扯谎,扯谎割我的脑袋,您别听别人给座山雕吹牛。其实呢,是‘为人不见面,见面去一半’,‘耳听是虚,眼看为实’。威虎山不威也不虎,座山雕也不过是只老野雉。别听别人放空屁,那正是唬人的。说什么座山雕是把老手,非许大马棒能比;又说什么座山雕部下的人枪枪不虚,弹弹咬肉;又说什么威虎山九群二十七堡,下面全是地道,一直通出几十里;又吹嘘他的威虎山人马山势,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进则饿虎捕食,谁也挡不住,退则蛟龙潜水,无影又无踪。这全是……”
“好啦!咱们简单一点,”少剑波不耐烦地打断了匪徒的这套空话,“现在我给你纸笔,你把威虎山的阵势布置给我画下来。”
一撮毛点头弓腰地接过笔来,连声答应:“是,是是。”
少剑波严厉地向他警告道:
“当心!你若欺骗我的话,那就等于拿着你自己的脑袋开玩笑,懂吗?”
“是是是!罪人不敢……罪人不敢……”一撮毛一面点头,一面把纸铺在炕桌上,手抖颤地画开了。先画了五福岭及那上面的军事设备与兵力的配备,又画了威虎厅的位置,又画了火力点,又画了许多暗沟,最后他在纸的左下方画了一条大沟,画完他力表殷勤地指着这条沟道:
“长官!就这里,这地方是一条大沟,隐蔽极了,咱从这上去,保险成功,绝无差错。”
少剑波看着一撮毛画的图,内心想着:“从军事上看来,座山雕这个老匪的阵势确是不平常,特别他所采取的山势,和兵力的分散小群配备,以及他专门用来逃窜所修筑的无影流水沟,更显出这个有经验老匪的高明点。可是他为什么有几个明显的漏洞呢?尤其一撮毛所要把我们领进去的那条西南沟,更明显地是个薄弱点。毫无疑问,是这个狡猾的一撮毛在捣鬼。据说座山雕的部下有个顺手牵羊的老方子,一撮毛可能是想施展这个伎俩,这个匪徒无非是想把我们骗进山去,加以消灭。”
“现在我再问你,为什么……”
“报告!”一个女孩子悦耳的声音冲断了剑波的问话。
“小白鸽!”杨子荣喜欢地走到正间,把刚跨进门的白茹和高波一块搂在他的怀里,拉进里屋。
“怎么回来得这样快?”少剑波惊喜地问道。
白茹头一歪,冻得通红的脸蛋上那对深深的酒窝欢笑地闪跳了几下,像天真的孩子传话一样,“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所要知道的都知道了,老人把我们送来,半路上碰到了坦克,我们谢回了老人,跟着坦克回到家来了。”她那干巴巴的小嘴,一口气说了这许多。
“你简单一点好吧?”少剑波满心喜悦,但他硬装着不耐烦的样子。
白茹把小嘴一噘,“向首长报告,总要说明白才成啊,这也是你教给我们的呀!”
大家一齐笑起来。
白茹一瞥见一撮毛,瞪着她的大眼睛,“呀!逮到啦!”
少剑波一噘嘴,李鸿义把一撮毛押了出去。
“汇报吧,”少剑波瞅着白茹略一点头。
白茹故意地不看剑波,坐在炕头上,头略略一歪道:
“那女人救活了!是被个外号叫一撮毛的匪徒打死的,一撮毛把她的一份叫什么‘先遣图’的东西劫去了,还说一撮毛是座山雕部下的一名副官,现在专搞咱们的情报。报告完了!”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少剑波也忍不住噗哧一笑,“噢,你成心调皮捣蛋哪!”
白茹小嘴一鼓嘟,不愿意地道:
“反正都是首长说的,我报告详细点,批评我太罗嗦,让我简单;我报告简单点,又批评我成心调皮捣蛋。到底怎么样算对?我们当战士的一点主动性也没有。”
白茹似乎愿意在任何地方都要引起剑波对她注意,这样她可以在他跟前说话更随便一些。
“现在不是开民主大会,有意见以后再提。”少剑波又像是严肃,又像是要挽回白茹的“不满情绪”,替自己生硬的批评作解释。他的话音随着他的心情缓和下来:“我的意思是:
该简则简,该详则详;该简者而你却详而不简,该详者而你又简而不详。本末倒置,批评你还不愿意?乱弹琴!”
大家对着白茹大笑,她面含着羞怯,内心却因为获得了她这位小首长的全神贯注的“训斥”而觉得分外甜美。她用那迷人的眼睛看了剑波一眼,便开始详细汇报她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