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思对赵光希的话感到诧异:“光希,你怎么会这么说!故宫里的那些老先生都是学富五车的人,许多是我们北大的教授过去的,我爸也是。再说故宫里收藏的东西都是国宝,在你眼里怎么成了破铜烂铁、旧书残画呢?”
赵光希不以为然:“反正我不感兴趣。”
“你不感兴趣为什么要选到故宫实习呢?”
“还不是为了陪你?”
“陪我?是看守着我吧?是不是?”
“你别曲解我好不好,真的是为了陪你嘛。”
“那今天怎么没见你来陪我呢?本来我是想让你陪我去打个前站的,可找不着你的人影。”
赵光希抽了抽鼻子委屈地说:“哪里走得开啊,我爸从天津卫回来,带了很多洋货,我娘怕他先去我那几个姨娘那边,硬是要我在车站候着,真是烦死人了。”
周若思知道赵光希开西药房的父亲有四房姨太,他母亲经常和她们闹得不可开交。她根本不想听这些,便扯开了话题。
“哦,对了,光希,我让高茂宽去院里提个建议,把我们这批北大实习生集中起来,上上历史、文物课。如果院里同意,那我们不是可以有时间在一起听课了吗?”
“高茂宽,是你经常挂在嘴边上的那位师兄吧?”
“是啊,他在我们这个组,真是想都想不到。”
赵光希心里顿时酸溜溜的,但没有在神情上表露出来,转换话题说:“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是去吃饭吧。”
“今天我真的不想去了,改天怎么样?听话哦。”
赵光希向来拗不过周若思,嘟哝着:“你不答应,我有什么办法?!”
周若思给他个飞吻,翩翩地回家去了。
她一推门,见父亲周旬达坐在客厅里,便高兴地对父亲说:“爸,世界大得很,也小得很,我居然在故宫遇见我的师兄高茂宽了!”
“高茂宽?你怎么遇着他了?”周旬达问。
“不光遇着他了,”周若思兴奋地说,“他今天还给我这个实习生上了精彩的一课,我更崇拜他了!”
周旬达显得不太高兴:“我是让你到文献馆去实习的,那里资料多,对你的学识大有裨益,写毕业论文也有用处。”
周若思嗫嚅着:“我才不去文献馆,在学校整天和书本打交道,实习再钻到古书堆才没有意思呢!今天我在古物馆呆了半天时间,就学到许多东西呐。”
“不要跟着他们瞎折腾!”周旬达颇为生气,“完全是杞人忧天!搞什么文物迁移,我的话他们根本听不进。”
听父亲这么说,周若思疑惑起来:“爸,原来你不同意文物迁移啊?日本鬼子越来越猖狂,文物太危险了,不防不行啊!”
周旬达不耐烦地说:“你不懂,我不与你谈这些。哦,对了,这个高茂宽,你离他远点,不要听他的!”
周若思更是疑惑不解:“爸!高茂宽不是你的得意门生吗?”
“我早就不认这个学生了,”周旬达摆了摆手,“这个人是激进分子,听说他早在北大就秘密加入了共产党。”
周若思感到父亲的话不可思议,毫不退让地说:“激进怎么啦?加入共产党又怎么啦?我看他挺积极、挺有才的!”
“反正不许你与他交往!”周旬达声音大了起来,几乎是对着女儿吼道。
周若思也不甘示弱:“我在故宫实习,实习什么由院里安排,其他人管不着!”
面对女儿的顶撞,周旬达十分生气,但拿这个娇惯的女儿又奈何不得,只好郁
闷地离开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周旬达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心里很不舒坦。辞去北大教授后,他凭靠老乡汪精卫的关系,弄到了一个故宫博物院副院长的头衔,但由于在学术上没有显赫的地位和过硬的成果,在院里毫无威信,不要说是院长,就是馆长、处长们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几乎说不上什么话。在家里也是这样,不是太太给他脸色,就是女儿与他顶撞,他却无可奈何。多年来,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每内外受气,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拼命地抽烟,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