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我热爱芙蓉,有责任写芙蓉。
我在芙蓉生活了三十年,有着深深的芙蓉情结。尽管虹桥镇仙垟陈村是我的祖籍地和户粮所在地,那里住着我的父亲、弟弟和叔伯亲戚,有我的房子和竹园,而我在芙蓉,顶多只能算是半个芙蓉人,但是我却一直视芙蓉为第一故乡。诚然,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填写各类表格,都按户粮所在地称自己是虹桥人,但从二○○三年开始,我却按照公安部的最新规定,按出生地填报自己是芙蓉人。应该说,这是一种籍贯回归,是对故乡的确认。尽管当前芙蓉的经济文化明显落后于虹桥,做虹桥人似乎比做芙蓉人体面,但我把自己的籍贯由“虹桥”改为“芙蓉”,没有感到任何的遗憾,相反,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让我有资格以芙蓉当地人的身份说芙蓉,写芙蓉——试想,写芙蓉旧事,作者如果不是芙蓉人,而是一个外地人,那他写出来的“旧事”,读者一般会相信吗?
我对芙蓉的爱是真挚而深沉的。一九八○年,我于乐清师范学校毕业,母校的老师劝我留校执教,我却因为要求回故乡芙蓉中学就教而谢绝了,而一九八四年,乐清县委组织部调我到县委办公室供职,我又因为舍不得离开芙蓉而犹豫了好些时日。有趣的是,一九八一年,我还在芙蓉街盖了两间楼房,打算在芙蓉长期住下去,而在十年之后由于在县城缺钱买房子而不得已出售这座楼房时,我依然情系芙蓉,无奈地给大门口贴上这么一副对联:
江山如此多娇
风景这边独好
横批是:此屋出售
说真的,作为作家,我可以不写北京、上海、西安、西藏、新疆和纽约、巴黎、罗马等世界有名而我又曾去过的地方,但是我不能不写芙蓉,芙蓉就是我心中一首澎湃不息的歌。我愿将芙蓉看作一位不可多得的好朋友,与她在文章中作绵长而幸福的对话。
第四.芙蓉失去海,是我心头永远的痛,我必须写芙蓉。
一九七七年六月二十五日,这是一个值得芙蓉人永远铭记的日子,就在这一天,位于芙蓉东侧海面的清江方江屿围海大坝合龙,从此,芙蓉由开放式的“临海小镇”一夜之间变为封闭式的“内陆集镇”!于是,海湾变成了内河,海埠头变成了河埠头,原来随潮而动、长年出没的鱼虾蟹军团,从此在芙蓉销声匿迹,而昔日海埠头百帆云集的场面一去而不复返,芙蓉的两大溪流也逐渐变成了没有生命歌唱的干巴巴的菜篮溪。更不幸的是,芙蓉的海上门户被堵死之后,当地的商业经济严重萎缩、倒退。首当其冲的是芙蓉市日,其固有的交易格局被打乱,海上庞大的船队及货物进不来,而从山里运下来的诸如树木、毛竹、柴爿等大宗货物,大量积压而卖不出去,致使海上人与山里人无法正常交易,无法互惠互利,迫使他们彼此各谋新的出路。于是,渐渐的,芙蓉市日固有的“山海互动、人流如潮”的壮观场面及特色消失了。这是令人何等的痛心啊!
一九八四年和一九八六年,我和妻子及孩子先后离开芙蓉,正式在县城安了家。由于我母亲舍不得离开芙蓉街那间温暖的店堂,我在随后的年月里,不时踏上回转芙蓉探亲的道路。但每次芙蓉之行,我心头都隐隐作痛。的确,我无法忘记芙蓉的海,特别是那个海鸟群飞、鱼跳蟹爬的高滩背——它就是我的诗,我的歌,我的梦,我没齿难忘它的面容、肌肤、声音、气息和滋味,我的快乐与它同在,我的激情与它同在,而它今天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