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很少有意外发生,我们每个人都在履行着自己的角色,这是在我们获得生命的第一天起就被安排好的。爸爸从小就是他家里的宝贝,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他的母亲偏爱他,为他找借口开脱,隐瞒他的行踪,使他能在本该上课或在爷爷的石板瓦商店干活时去打高尔夫球。我母亲也继承了这一传统,烧饭、打扫卫生、做各种事情。他从来没有把这些当做自己的神圣权利,作为男性的特有权利;他总是满怀感激。由于他的感激,妈妈也是满怀感激;爸爸高兴妈妈也就很高兴。
现在,在萨莫伍德,女士们都关心他钟爱他,帮他整理领子,为他调整长裤的肩带,为他做最精美的浓巧克力果仁饼干。爸爸唤起了她们母爱的天性。
现在,无论是好是坏,我来了。做事从来都不做主的爸爸,要求给他越来越多的帮助,而我,宠爱他而且乐于帮助他的女儿,是不能说不的。爸爸需要我,我需要有被别人需要的感觉。总会有像爸爸这样的人,也总会有像我这样的人,我们总会找到彼此的。
一条无形的纽带将我们紧紧维系在一起,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负责任的孩子
我又收到了米歇尔的邮件:
尊敬的斯普林博士:
几个月前我写信问过您,没有顺从父母的意愿而把他们送到了养老院,这让孩子心存内疚,她怎么能够原谅自己。我还有一个问题,这次是关于我的。
我父亲多年前就去世了。当我母亲病重不能自理时,我不想让她跟我住在一起,但我又不能把她拒之门外,所以我接受了她。我最好的朋友,跟我面对同样的情况时,却不带一丝内疚地把她父亲送到一家养老院。我就不明白了。有人怎么能够对父母说不,而自己感觉还不会不好呢?坦率地说,我嫉妒他们。
我这样回复米歇尔,一些子女能够很容易地说不,是因为他们真心相信养老机构对父母而言是最合适的去处。他们会有这样一些实际的考虑:·安全:“我家可以说是一个死亡陷阱——很多楼梯,滑脚的地板,没有步入式淋浴间。”
·身体健康状况:“我母亲需要不断的医治,需要每天护理、治疗。这些在一个提供护理服务的养老机构更容易得到。”
·财务状况:“我父母的医疗保险只报销在医疗机构产生的费用,如护理和治疗费,但不能报销发生在家里的费用。”
·社会和情感健康:“我爸爸如果跟我住在一起,会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在一个更为活跃的社交圈子里,如成人的机构里面,他会感觉更好一些,会有新的朋友,甚至还会找到一位新的伴侣。”其他的子女,比你更为顾及自己利益的那些子女,把父母安置在养老机构,不是因为那是对父母更为适合的选择,而是因为那是对他们自己更为适合的选择。他们这么做没有任何内疚感,他们考虑的是以下的个人因素:·“我是在家里工作的,需要个人空间,需要安静。”
·“我的孩子们需要我全心全意地照顾。”
·“我的婚姻经受不住这样的压力。”
·“我母亲对我那只名叫奶昔的猫过敏,而奶昔必须待在我们家。”
·“我父亲的要求特别多,令人无法相信的多。全日照顾他,这种事情太难了。”米歇尔又写信问我:“那么为什么有些人会不产生内疚感呢?”
基因产生一定的作用。有些人生性就是索取者:当他们说“我”的时候,他们觉得自己是正确的。有些人生性是给予者:当他们说“我”的时候,他们会感觉肮脏、低廉、错误。生活经历也会塑造我们。如果你小的时候,祖母跟你们住在一起,而祖母是一个积极的、充满爱的人,今天的你可能就会邀你的母亲住到你们家,让她也给你的孩子们带来你曾经享受过的同样的、丰富的、隔代人之间的体验。如果祖母跟你们住在一起时,每个人都遭受了痛苦,你的母亲不断地指责抱怨,你的父亲感觉被抛弃了一样,你不被重视——那么你长大以后,如果你自己的家庭遇到同样的情况,你就会反感老人住进来以后带来的侵扰。或者问题会变得复杂,你自己又重新成为小时候被逼着成为的那种过分负责任、失去自我的人,由于你不能首先考虑自己的感受,于是你就让母亲跟自己住在一起。
我们大多数人都会在认真思索后做出选择,将对父母的照顾和对自己的关照进行平衡,但是没有一定正确的选择。让父母住在自己家里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让父母住进养老院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在我们自己和父母的需求之间存在着战争,但这种战争常常是在我们的内心发动起来的。有些人可能希望自己是无私而充满爱心的,但是当面对格外消耗身心的任务时——在自己家中照顾年老父母——他们会拒绝接受这样的负担。其他人更愿意认为自己有一定合理程度的自恋,但是却没有勇气,或没有那样的个性去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把父母送进养老机构。决定把父母安置在养老机构的过程强迫我们跟内心最深处的价值观进行抗争,并能发现我们到底是怎样的人。这是一种令人痛苦的经历,因为我们不仅得跟母亲或父亲对抗,我们得对抗自己。
此致
敬礼
斯普林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