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粉川 第一章(4)

粉川 作者:朱晓平


因为这一握一托,三怪就成了四村八乡都有些名气的稀罕人。你说西柳坡未必人全知道,你说西柳坡有个稀罕娃,人家马上会说知道知道,不就是白尚举家的大驴娃么!看,你连名字都不用报。

三怪是家里顶门香火。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家里金贵。见三怪先天不足,身子羸弱不堪,爹娘担心这娃以后命旺还是薄,就去庙里烧香摇签,他爹许愿月月给庙里捐半斤灯油钱,以后每月去庙里干几天杂活折抵。

庙里老师傅见他心诚,批了三怪一句,常人有常常无常。

他爹懵懵懂懂。老师傅就在黄表纸上写个卜签,再明说一步,曰:半生雪花,一世桃粉,富贵咸池,菡萏相依,丹若心随。

几句话还是左拐右绕故弄玄虚。

庙里老师傅索性再给个解字,说,人生咸淡,生死两红,事事因果,报报还报。自己参悟去吧。

他爹去求白瑞良的爷爷白老秀才。

老秀才看了半天说,只晓得古人把石榴也叫丹若。菡萏就是莲花。咸池嘛,该是古意桃花。雪花,石榴花,莲花,桃花。不才猜想,大概意思是三怪这娃此生要与这几朵花相伴。

这样说似乎有些道理,三怪早产,跟娘打树上酸石榴闪腰动了胎气有些关系,丹若指石榴。

两红吗,一红当然是指血,三怪靠嘬娘的血才捡回一条命。

其他就让人怎么也琢磨不透。

庙里老师傅说,贫僧替你说破,还用你去参悟么?

三怪爹也就懒得再去求解。只是按照庙里老师傅的话,要拴住娃的命。他找了块好桃木,精心雕了个小拴命锁,一枚鸡蛋大小,正面刻上三怪名字,背面有“神祇护佑”几个字,小锁前后两片可开合,当中夹着老师傅给的那张黄表纸,再用老漆上了土黄颜色,打磨油亮光滑,精雕细刻很是精巧。

小锁打成,求庙里老师傅念了一堂护佑经文,从佛龛菩萨袈裟里抽一根线做了个坠绳,小锁就算开光有了神灵仙气,从此拴在三怪脖子上不再离身,实指望驱邪避祸护佑平安,紧紧拴住白家唯一根苗。

打这以后,三怪身体倒是慢慢有了起色。

说三怪只有一怪,心思怪。

家人外人都感觉,三怪这娃想事情做事情跟别人不大一样。不一样在哪?也不是三言五语。平淡庄户,没有太多太大事让三怪表现他的怪心思,怪诞都在点滴之间。

三怪有个不似常人的家伙。大人娃娃见了三怪,都要看他的稀罕。小时候三怪自己乖乖掏出来让人看。大一点知羞死不脱,人家就经常结伙欺负,按住扒裤子。娃娃们淘,剥了裤子扯出牛牛,掏空个青辣椒套在家伙上,蜇得三怪生疼,大家拍手哄唱:大大来大长,

三怪牛牛比驴长;

黑驴见了嗷嗷叫,

媳妇见了叫爹娘。三怪天天哇哇哭着回家,娘就知道他又让人家欺负,爹气恼说,谁再欺负你,你就骂,家伙大一拱你炕底下!

这些事从小就给三怪造成心理影响,让他有时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哭闹着拿把剪子,要把根根剪半截下去跟人家娃娃一样。

正要剪让娘看见,吓得抢下剪子,哎哟我的傻娃娃,你家伙大别人才稀罕你,人都恨自己家伙小,还怕自己家伙大?家伙大是宝。

娘这话又是啥意思?三怪不明白。人家都爱看他稀罕,看来是别人的不稀罕,他又有些得意。如此,他从小就对自己的家伙、对女性,对他的宝物与女性之间等等问题发生兴趣,又自卑又得意,喜欢拧着想问题。从小这些影响,你说三怪心思能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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