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铐子》（二）（2）
　　
　　朱绍臣的话，直到今天我都记得，可不是吗，这可真是警察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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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李炳奎躺在床上，见我回来手拿着铐子，他的眼睛一亮，说：“队长给你的？”
　　
　　我点点头。
　　
　　他从我手里拿过去，欣赏了半天，说：“好东西，算个玩意儿。”
　　
　　我从他手里往回拿时，他还是紧紧地抓着，不想给我。
　　
　　我使劲地把铐子夺回来。
　　
　　李炳奎说：“瞧你这小气劲儿，不就一破铐子吗，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说：“对，就是一破铐子。”
　　
　　晚上，躺在床上，我一直没睡着，想着朱绍臣的话，耳边老是出现“一辈子”“一辈子”的声音。
　　
　　李炳奎也在旁边翻身，他也没睡着。突然，他拍拍我，说：“兄弟，你说，我身上真的有毛病吗？”
　　
　　我哭笑不得，说：“你说呢？”
　　
　　他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毛病，我看你倒是有毛病。”
　　
　　我说：“就凭你这态度，还想入党？”
　　
　　20
　　
　　一个大储蓄所的公债券被盗，这件事当时惊动了国务院，据说周总理都知道了。你想呀，刚解放，刚要发公债券，就被偷了，这在当时是多么大的事情！
　　
　　朱绍臣让我们去他的办公室，当时，他正在接电话。我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紧张。上边一定很严厉，说不定他还挨骂了。我们站在旁边，不敢坐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朱绍臣放下电话后，对我们说：“听到了吧？部长亲自跟我说话，他让秘书直接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他说什么？”我问。
　　
　　李炳奎也看着他。
　　
　　“说什么？说什么？”他开口就骂了我。
　　
　　李炳奎一下就笑起来，说：“共产党的大干部也骂人？”
　　
　　朱绍臣上前就捏住了李炳奎的耳朵，说：“你再跟我这儿胡说八道！”
　　
　　李炳奎被捏疼了，故意大声叫唤。过道里的人听到他叫唤，以为出什么事了，有人甚至直接推门就看，结果被朱绍臣骂出去了。
　　
　　以后，公安系统传出朱绍臣打人的事，打李炳奎，其实就是这么回事。这事从五十年代传到现在，可能还要传下去吧。
　　
　　李炳奎叫完，就说舒服、舒服。
　　
　　那天朱绍臣具体还说些什么，我记不清了，反正很严肃，如果案子破不了，那肯定过不去。
　　
　　从朱绍臣办公室出来时，李炳奎对我说：“知道吗，朱绍臣打我、骂我，这说明他心里有我了。”
　　
　　因为公债券晚上被盗，所以叫黑钱。白天偷的叫白钱。这个案子的特性是：作案人在作案现场大便。
　　
　　他紧张呀，连续的案子都在现场拉屎。他紧张就要排泄，大便纸是戏院的戏报。通过案底，查指纹，对上了，他在南城犯过案，已经好几年了，这样再找他可就难啦。
　　
　　我跟李炳奎一起，把南城跑了个遍。在龙须沟，找到了作案人的落脚地，又通过这个落脚地，查到他是天津黄骅县许官村人，叫周玉林。那么他肯定已经回老家了。
　　
　　那时没有交通工具，不像现在人人都有一辆车，连直升机都有了，咱们局的院里就能升降飞机，多大的变化呀。
　　
　　21
　　
　　朱绍臣就派我和李炳奎骑自行车到黄骅县去查。记得临走那天，朱绍臣叫我，他说：“你跟李炳奎的自行车太旧了，不好使，就骑我和教导员的吧。”
　　
　　朱绍臣的车好，是英国的，这车有时停在院里，人人见了都喜欢。不是汽车呀，是自行车。当时，从自行车上，你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身份来。
　　
　　从这儿到黄骅，最少也有三百里地，我们就那么骑呀。路上渴就喝洼地里的水，那时候河北不像现在，那时候河里有水，洼地里也有水，而且处处都是湿地。或者到老乡家里要点水喝，饿了就买旱鸭子吃。晚上，就睡在村边的一处破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