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铐子》（二）（9）
　　
　　我们那些天枪是不离身的，睡觉、吃饭、上茅房从不离身。
　　
　　我给李炳奎使了个眼色，他就从后院出去，到前边招呼其他人。我悄悄地躲在门帘后盯着他们。
　　
　　他们当时带的东西挺多，有古玩，有些洋玩意，似乎还有金条。他们不敢去银行兑换，就拿到了当铺。
　　
　　伙计的紧张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突然说：“你们老板呢？”
　　
　　伙计说：“老板没来，他、他去老家办货了，他小舅子在。”说着，就喊我。
　　
　　我应声跟另外两个侦查员一起出来。我的目光跟这个三十多岁的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这个人小白脸，眼睛不大，很警觉。从他的眼神中，我能够感觉到他对我的怀疑。我从来没有见过刘昆，但直觉告诉我，是他，就是他。
　　
　　这个人看我们出来三个人，更加警觉，他说：“老板没在，有现钱吗？”
　　
　　我说：“有。”
　　
　　他说：“我没问你，我问他。”说完，他看着伙计。
　　
　　伙计的汗出来了，说话更结巴：“我，我，我……”
　　
　　刘昆一下就掏出枪来。在他掏枪的瞬间，两个侦查员就朝他扑过去。与此同时我也掏出了枪。
　　
　　刘昆手真快，他先开枪了，两个侦查员被他打倒。我也开枪，打倒了他身边的另外两个人。
　　
　　刘昆灵活，一转身就到了门口，掀起厚门帘子，就冲到了街上。我随后追了出去。
　　
　　李炳奎在外边早已埋伏了，可是，他们几枪都没打着刘昆。
　　
　　外边一片混乱，刘昆朝西边的一个胡同跑去。李炳奎跟我就在后边追。胡同尽管长，可是里边有行人，我怕伤了别人，就没有开枪。
　　
　　眼看刘昆要跑出胡同了，李炳奎突然停下来，大声说：“让你他妈的跑。”随着一声枪响，刘昆跑得慢了下来。当时老百姓冬天普遍穿的是缅裆棉裤，没有裤扣裤鼻儿的，旧警是这样，土匪也不例外。这种棉裤暖和而笨重，裤带一断棉裤就会哗地一下掉下来。
　　
　　这条掉下来的棉裤让刘昆跑得慢下来。后来才知道，是李炳奎把刘昆的裤带打断了，子弹从他侧面擦过去，虽然没怎么伤着他，但他只能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提着枪跑。
　　
　　李炳奎笑了，说再跑，又是一枪，胡同里的人都吓得紧贴墙站着。随着枪响，刘昆倒在了地上。
　　
　　这次李炳奎打到了他的腿。
　　
　　刘昆只是趴在地上停了一下，就又开始朝前爬，而且，还反身还击，胡同里的行人有被他打倒的。
　　
　　李炳奎跟我朝他跑去，在离他不到三十米时，李炳奎又朝他开了第三枪，这回打到了他的手上，把他的枪打掉了。
　　
　　我们扑上去，抓住他时，只见他脸色惨白，躺在那儿。他看了我们一下，就闭上了眼睛。
　　
　　我拿着朱绍臣给我的铐子铐他时，他睁开眼，对李炳奎说，是你打的我？
　　
　　李炳奎说：“除了老子有这枪法，公安局还有谁？”
　　
　　刘昆看看铐着自己的铐子，对我说：“兄弟，这铐子不错呀，银的吧？是在日本人那儿抢的？”
　　
　　我说：“你少他妈的废话。”
　　
　　刘昆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又说：“看这铐子的活儿，也就小日本能做出来。”
　　
　　我说：“别提当年，当年你也就是个汉奸。”
　　
　　刘昆咳嗽起来，然后又笑了，说：“我可没少杀日本人。”
　　
　　李炳奎上前就给了刘昆一拳，“让你吹。”
　　
　　刘昆不说话了。
　　
　　李炳奎开始拉他，他躺在那儿不动，看来伤得不轻。
　　
　　我与李炳奎一起去拉他。
　　
　　刘昆当时睁开眼睛，说：“兄弟，有一事相求，别让我死在城里，能不能让我死在南郊？”说着，突然撞向了李炳奎，带着手铐的双手抓向李炳奎手中的枪，他是想拒捕。李炳奎死命握住枪，连扣两下扳机，子弹直穿他的心脏，当时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