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佩妮自私地假装受害者,不择手段地抢镜头,利用她的追悼会大出风头吧!夏洛特一方面恨得要死,另一方面却也十分赞赏,甚至羡慕。夏洛特很难弄清楚,佩妮是觉得不能让别人大出风头呢,还是无法让一个宣传自己的大好机会白白浪费。她想,不管是那种情况,结果都是一样。一切都围绕着佩妮。
通讯社的机会结束了,摄制组把器材收拾起来,佩妮又指挥两个温蒂向当地公共有线频道TiVo展开攻势,这时夏洛特注意到其他懒惰的学生把胳膊伸进双肩背包,像背着降落伞一样,互相举手击掌,庆祝这一天提早结束。是啊,他们是在意的。他们在意的是能够逃学。
“现在看看吧,”夏洛特从窗口转回来,说道,“我已死去并被人遗忘。”
帕姆注视着她开始崩溃,什么也没有说。夏洛特在为自己感到悲伤,这是正常的,同时情绪也会异常波动。至少帕姆不用担心夏洛特会想念她的家人。十几岁孩子死后都不会想念家人。他们太过自我中心了。
夏洛特那令人讨厌的失败者的自我又开始浮现,她的口头禅“为什么是我?”变成了“为什么不是我?”。没有必要再追问了。暑假结束了,所有的一切,真的是所有的一切,都失败了。
“为什么佩妮就不能遇到点儿倒霉的事呢?”夏洛特怨恨地嚷道。“也许会的。”她希望。“可是,”她继续往下说,跟自己辩论开了,“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佩妮这样的人身上,肯定会成为全国性的新闻,不是吗?熊宝宝钙片会从货架上拿下来。国家会召开关于熊宝宝钙片安全问题的听证会。CNN会宣布熊宝宝钙片是新的禽流感。媒体会出现关于熊宝宝钙片危机的大量报道。更不用说每年都要举行电视转播的追思会。达蒙会一辈子隐姓埋名地给她的墓地送红玫瑰,每星期送一次。霍桑中学会为了纪念她而重新命名。教堂的钟声会敲响,纪念她死去的那个时刻。不是为了她生前做过什么,而是为了她就是她。她会成为一个英雄。”
夏洛特就这样不停地对帕姆唠叨着,顾影自怜地抱怨着。
“……而我呢?”夏洛特在心里说。“我是一个粉笔画的轮廓,人们不是跨过,而是直接在上面踩踏。在权威人士眼里,我是个制造麻烦的人。一堆文件,甚至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她觉得受了欺骗。
“你过来了吗?”帕姆问。
“差不多了。”夏洛特说。
“别着急。”帕姆回答,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些同情。
但是引起夏洛特注意的,是她听到的另一种声音。一种若有若无的口哨声。就像她在办公室听到的那种。此刻,这声音的来源已经确切无疑。
“你嘴里发出的是什么声音呀?”夏洛特问。
“让我正式地介绍一下我自己吧,”帕姆说着,把手伸给了夏洛特,“我叫短笛帕姆。”
“短笛?”夏洛特咯咯笑了起来。
“这是我的亡灵名字。”帕姆回答。
“亡灵名字?”夏洛特问,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便又一次感到被排斥在外。
“是啊,就像有些人得到的绰号,不过它一般都跟我们的死亡方式有关,”帕姆说,“并不是马上就能得到的。你不用往心里去。”
她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夏洛特想到她的“亡灵名字”会是什么,想到一个愚蠢的亡灵名字将会带来的永远摆脱不掉的耻辱,心里感到越来越沮丧了。
“我叫短笛帕姆,因为据说我当时正参加乐队的全国巡回演出,不小心把我的短笛吞了下去。”
“哦,我真为你难过。”夏洛特说。
“是啊,我也很难过,但至少我当时是在做一件自己喜爱而且特别擅长的事情。”短笛帕姆回答。
“是啊……”夏洛特轻声说。
“我是在独奏演出的时候死的,所以谁也不会忘记。这才是最重要的。”短笛帕姆骄傲地补充道。
“是啊……”夏洛特惶惑地只会重复这一句。她显然不知所措,焦急地想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
短笛帕姆微微一笑,伸出胳膊抱住了夏洛特。她使劲搂了夏洛特几下,想让她高兴起来。
“并不是特别糟糕呀,”帕姆开玩笑地说,“换个角度看一看吧,至少你不用再剃汗毛了!”
夏洛特仍然不能肯定上帝是不是有幽默感,但帕姆肯定是有的。
“还不算糟糕吗?”夏洛特气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说道,“别人永远都会知道我是个‘噎死的人’!”
想到这里,夏洛特心里更难过了,觉得嗓子发紧,她咳了几声,好像得到了什么信号一样。
“别惦记着名字不名字的了,”帕姆说,想消除夏洛特的不安,“此时此刻,你需要的是熟悉情况。”
帕姆抓住夏洛特的手,把她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