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旅长口述命令的时候,陈秋石的眼睛始终在地图上寻找。成旅长说完了,他对敌情地形条件也就了然于心了。陈秋石立正回答,听明白了,坚决执行命令!
成旅长说,重复战斗目的!
陈秋石说,粉碎敌人的扫荡,保护临城根据地。
跟在成旅长身后的副参谋长说,旅长,你真的让陈秋石带队执行这次任务?事关重大啊,这伙计半是明白半糊涂,万一出错怎么办?
成旅长站住,回过头来问,在刚才的半个小时内,你看见他有一点糊涂吗?
副参谋长说,有一句糊涂话,他说他从来不生病。
成旅长哈哈大笑说,就这一句也算不得糊涂。我跟你说,让陈秋石指挥打仗,他什么毛病都没有了。打上三场胜仗,他百病消除。
副参谋长说,旅长,我还是不放心,他要是把仗打砸了呢?
成旅长说,啊,打砸了?那好啊,他要是把仗打砸了,那他就更没有工夫生病了。
五
这年初春,淮上支队得到内线消息,日军要过“天长节”,淮上州里来了不少艺伎和乐师,要庆祝“大东亚共荣圈模范乡村”,瓦埠集也在受奖之列。到了“天长节”的前两天,又有情报送来,瓦埠集据点将派出日军一个小队和伪军一个中队护送瓦埠汉奸区长苏三山到淮上州参加活动。因为瓦埠集在三大队活动范围之内,韩子君指示郑秉杰,消灭这股敌人。
郑秉杰于是做了部署,派刘汉民率领一支小分队先期潜入瓦埠集到淮上州必经之路胭脂河,以码头附近的燕子酒楼为据点,作为内应。另以大队主力埋伏在胭脂河码头附近,待打响后一半从水上,一半从旱地围歼敌人。
郑秉杰没有受过系统的军事教育,过去一直在韩子君的指挥下打仗,胳肢窝里过日子还凑合,这次是独立指挥打仗,意气风发,难免犯书呆子的毛病。以后国共抗日联席会议上检讨这次战例,国军守备旅的参谋处长杨邑说郑秉杰缺乏军事常识,不懂得给自己留退路。中国兵法讲究围三阙一,意思就是说,如果进攻方的力量不足于一口把对方吃掉,那就要留有余地,三面围住打,逼着他向一个方向撤退,这时候如果有便宜可占,就接着真打,尾随杀伤,否则就假打,虚张声势,扩大战果而不至于让敌人作困兽犹斗,搞得两败俱伤。
胭脂河战斗的真实情况确如杨邑分析得那样,刘汉民他们控制了驳轮,堵死了日军原信小队的水上退路,另外又从北边和东西两边占据了制高点,战斗打响后,整个四面围住。战斗进行到七八分钟,日军指挥官原信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收拢人员,索性不突围了,一个小队的日军和一个中队的伪军全部集中在码头东侧的高地上,居高临下,机关枪往下扫射,郑秉杰的四面围困部队上不去,打成了僵局。
这个地方离瓦埠集据点只有十里路不到,离梅竹图据点也只有七八里路。这边枪炮齐鸣,那边据点里的鬼子立即出动增援。郑秉杰一看,不仅没有快速歼灭原信小队,击毙苏三山,反而让原信有了依托,搞了一个固守待援。如此,战斗目的没有达到,倒是给敌人留下一个笑柄。郑秉杰脑子发热,把队伍集合起来,准备强攻,要在十分钟之内拿下东侧高地。
就在这时候,有个人跳了出来,说郑队长你等等,我带敢死队先去把狗日的炸了。
郑秉杰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是陈三川。陈三川背上斜插一把大刀,盒子枪吊在肚皮上,两只手各拎着三颗手榴弹,后盖全都打开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战士,这是陈三川组织起来的敢死队。敢死队里有个刘锁柱,两只细腿麻秸秆儿似的,在裤腿里簌簌发抖,一脸的视死如归表情,十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