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怀镜刚准备去洗漱一下,忽听得门铃响。开门一看,没想到是刘芸,端着饭碗,站在那里笑。“快进了坐吧。“朱怀镜说。刘芸进来了,坐下笑道:“我这样子,于经理见了,起码扣一周奖金。“朱怀镜像逗小孩子似的,说:“小刘你别信于建阳的。对外面客人才讲究这些规矩,我们是自家人,哪管那么多?“刘芸很安静地坐着,顺手拿了茶几上的一本杂志翻着,埋头吃饭。朱怀镜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饭早凉了吧?“朱怀镜问。刘芸抬头笑笑,说:“这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了。没事的,又不是冬天。“朱怀镜说:“我要向于建阳提个建议,改革一下你们的作息安排,不然饭都吃不安稳。“刘芸听了不说话,只是笑着。其实朱怀镜也只是说说,他哪能去过问宾馆服务员吃饭的事?
新闻联播完了,刘芸饭也早吃完了。她也没了顾忌,去洗漱间洗了碗。出来说:“朱书记您休息吧,我去了,有事您就叫我。“她说走又没有马上走,站在那里望着电视微笑。一对恋人漫步在银色海滩,彼此凝望,含情脉脉。场景切换成林荫道,男人遥望天际,目光悠远;女人仰视着男人,秋水望穿。脚下的水泥路幻化成萋萋芳草,恋人席地而坐。女人说,我真幸福。男人说,可我总觉得缺少些什么。女人生气了,撅着嘴说,我就知道你总忘不了她。男人说,不是我有意的,但只要乍晴乍寒,我的思念就油然而生。这时,画面上飞出一贴膏药:双龙风痛贴。随之响起的是雄浑的男中音:乍暖还寒的时候,有人想着您;夜半更深时候,有人念着您。双龙风痛贴,您永远的思念。天有风云变幻,人有双龙贴膏。刘芸顿时乐了,笑弯了腰。
刘芸走了,朱怀镜便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可他没坐多久,就有人上门来了。有的先打了电话,有的连招呼也没打一个。有的人找他真是有事,有的人转弯抹角编着个事儿来,也有的人进门打个哈哈就算了。他心里有些烦,可也没办法。他不能将别人拒之门外,又没地方可躲。他原本很讨厌晚上开会的,可现在竟巴不得晚上开会了。基层同上面不同,老是晚上开会。但也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开会,他就只好呆在宾馆里,等待令他头大的应酬。
于建阳没多久就来了,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坐坐的,问的都是几句老话,无非是需要这个吗?需要那个吗?朱怀镜总是说道很好很好。在场的人越多,于建阳就越活跃,似乎他在朱怀镜面前很得宠似的。于建阳每次进来,问问朱怀镜还需要什么之后,就会打个电话,让刘芸送些水果来。其实他只要吩咐下面每天陪送水果就行了,却硬要每天临时打电话叫,显示他的殷勤。于建阳越是事事躬亲,处处周到,越不像个宾馆老总,充其量只像个嘴巴太多的餐饮部主管。他在朱怀镜眼里的份量就一天天轻起来。有时朱怀镜实在烦了,也会说上几句。可他越是骂人,于建阳越是觉得他亲切。
不知是谁把话题扯到陆天一砸车的事上来了。朱怀镜不好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他们好像是随意说着,却总在琢磨他的态度,意思就变来变去。
“陆专员真是疾恶如仇,见不得这种事。“ “是啊,前几年,有回他到下面检查工作,菜弄多了,他就是不肯端碗吃饭。“ “那也未必,现在不论十碗八碗,他不一样坐下来同大家喝酒?“ “吃几顿饭,到底是小事,何必那么认真?“ “陆专员就是太认真了。谁不用公家的车?用车嘛,有时候公事私事说不清的。“ “嘿嘿,陆专员,真有意思。“正闲扯着,舒畅来了电话,“朱书记吗?我想来看看你,方便吗?“ “没什么,欢迎欢迎。“朱怀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