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到处有走资派。走资派就是复辟派。这些人,也就是民主革命时期的那些民主派!”
“现在的革命对象,就是旧社会里吃过糠,抗日战争负过伤,解放战争扛过枪,抗美援朝渡过江的民主派。现在要打倒的,就是爬雪山、过草地的走资派,戴红领章红帽徽的走资派,就是勤勤恳恳、清清白白,不是叛徒特务,不搞贪污腐化的走资派!”
“党内资产阶级在党内形成一股势力,从广度上不是一个人,是一批人。”
“从中央到地方,有一根又粗又长的黑线。”
…………
无怪乎人们对1976年寒冬里周总理的辞世会产生如此巨大的悲怆;无怪乎群众后来会自发地走上街头,用各种各样的形式哀悼这位革命一世两袖清风的伟人;更无怪乎成千上万的普通老百姓会群情激愤,对迫害周总理和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王张江姚进行了公开的斗争。
留椿屋作为1939年和1976年历史风云的见证,让两个相距遥远的时代因为它而发生了某种勾连。
当留椿屋真正展现在我面前时,我惊讶于它的素朴和简陋。这是一幢面积大约在三四百
三十年后,“总理遗言”案部分当事人在留椿屋前。
从左至右:阿斗、毛宁、作者、晨光、大耳朵
平米的石木结构的两层小楼,墙围用大块的山石垒就,小青瓦的屋顶,小木条的地板,虽然设有壁炉,配有专用厨房、餐厅、会客厅,水、电、卫生设施一应俱全,但相比我想象中住过蒋介石、周恩来、胡蝶这样的大人物的寓所,还是显得不够气派。我注意到留椿屋所有房间的窗户外面都是铸铁的窗栅栏,这使得这幢虽然素朴却仍然漂亮的小楼,微微露出当年曾经囚禁过犯人的阴森寒意。我问陪同我们来留椿屋的天目山管理局局长,这些铸铁的窗栅栏是别墅原有的装置还是后来加上的?局长很年轻,他并不知道1976年发生在留椿屋里的政治风云,自然他也无法回答铸铁的窗栅栏的由来。
毛宁和晨光一到留椿屋就直奔二楼寻找各自当年被关押的房间。我拿出来之前毛宁为我画的一张牢房分布图,对照实地场景一间一间地看,一间一间地拍照,一间一间地寻找当年可能遗留的蛛丝马迹。我发现毛宁的记忆力和方位感是惊人的准确,他事先给我画的各个房间的位置和现场几乎一模一样,可见当年关押他们的留椿屋已深深地刻印在毛宁的生命里,永远也抹不去了。
我曾经去过《红岩》中描叙的白公馆、渣滓洞,我也去过上饶集中营,那样的监狱是一目了然的,血腥和残酷会从每一丝墙缝和每一坯泥土中钻出来,向你讲述革命先烈的英勇故事,共产党和国民党反动派的阶级阵营壁垒分明,每一个时刻准备慷慨就义的坐牢者都有一种共产主义信念的支撑和一种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会实现的期盼。然而,1976年关押在留椿屋的每一个犯人从头至尾感到困惑的是:谁把他们抓来?谁将他们关押?他们五个人中间,有两个是共产党的干部——许阿姨和王叔叔,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有两个是共产党人的后代——毛宁和晨光,他们的父母都是跟着共产党出生入死的老革命;唯一的平民子弟大耳朵,爸爸妈妈也都是对党绝无二心的普通老百姓。然而,他们坐牢了。虽然留椿屋不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监狱,但是,荷枪实弹看管他们的战士;丧失自由不能越雷池一步的羁押;每天都要面对的凶神恶煞般的审讯,这一切都明明白白告诉他们:他们坐牢了,留椿屋就是关押他们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