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11）

    我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面前这个长得像潇湘子的怪人，微笑着说：“我叫路瑞，负责董事办的日常工作。先生您贵姓，可以请您到我的办公室来谈谈吗？看我能不能帮到您。”

    潇湘子原本和物业公司的工作人员吵得面红耳赤的，突然间听到我这番措词得体、语气谦恭的话，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之后，拉了拉勒得有点过紧的领带，对我说：“好，我叫萧万林，你可以叫我老萧。”

    我朝他颔首一笑，右手一让，“萧总请。”

    我拿出我珍藏的大红袍，吩咐刘梅赶紧去泡茶。

    几口清茶入肚，萧万林的火气消了大半，说起他这几天在南思的遭遇，激愤之色溢于言表。

    “路主任，我萧万林不是吹牛，在中国干血液制品这一行的，有哪一个不认识我？我在四川华生当总经理的四年里，把华生从一个年产八十万吨、产值不过五亿元的小厂，带到今天年产六百万吨、产值四十亿元的大型血液生产厂家，还帮他们搞上了市，在同行业里仅次于上海九鹿，不是我，他们能有今天吗？他们现在做大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们一上轨道，就一脚把我踢出来了。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得知你们南思招人，我就过来了。我不管去那个公司都是大老板亲自来接的，这次你们公司不仅连个接的人没有，还安排我住招待所。这十年来，我出差从来没有住过四星以下的酒店，你们却安排我住四人间！并且到现在，我已经来了三天了，你们公司的老板长啥模样我还不知道，人力资源中心那几个小孩，一天拿些什么管理制度、员工手册的文件来让我看。我会看那种破玩意？毛都没长齐的小孩配来面试我？我要跟你们老板面谈，谈完他就知道我的价值了。”

    我心想，牛逼谁都会吹，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我给他上了一根烟，“萧总，我为公司对您招呼不周感到抱歉，让您受委屈了。您提的意见非常好，以后我们一定会尽量改进。南思跟华生可能有所不同，您到公司也三天了，我想听听您对公司内部的看法。”

    萧万林一听马上来劲了，站起来提臀挺胸、神情昂扬地向我痛陈起南思集团的七宗罪来，讲到激动处指天画地、手舞足蹈，搞得我的办公室里霎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文件和信笺纸在空中呼呼乱飞，一地鸡毛。

    “第一、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就拿总部来说，你们这栋十八层的办公大楼，什么党委、监事会、工会的机构每层都有，那些闲职人员每天来这里干什么，他们有什么事干？你们是民营企业，却搞得比国企还要国企。养这么多人，不用发工资啊？

    “第二、等级分明，壁垒森严。我来南思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感觉到了，企业搞得跟国家情报机关一样，说得好听一点是秩序井然，说得不好听，就是气氛肃杀、壁垒森严，并且人际关系盘根错节、裙带关系错综复杂，从高管到扫地的，每个人都沾亲带故，不是以当年跟老板一起打江山的功臣自居就是自认为皇亲国戚，看谁都不顺眼，除了老板，谁的账都不买。这样的后果很可怕，就是新来的人无法融入这个集体，留不住人，最后能留下来的，都是一些只会拍马逢迎的马屁精。”我心想，现在的我就是这样的人，这是在南思这种公司里活下来的唯一途径，你牛逼，就别到这。但我没吱声，笑眯眯地看他继续大放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