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15）

    我一吼之下，人声鼎沸的大厅渐渐安静了下来，一队保安也冲了进来，把密集的人群疏散开，事态被控制住了。

    我和老胡把小贱人、陈达凯送到了一楼的医务室。医务室的护士小伍给陈达凯进行了简单的护理之后，他鼻子里的血止住了。小伍用热毛巾给曲丽媛敷了一下额头，她苍白的脸才慢慢地有了血色。我和老胡在病房外面抽了根烟，见他俩都没事了，正想上楼，小伍跑过来拦住我，说曲总叫我进去。老胡拍了拍我肩，朝我抛了个媚眼，说他先上楼了。

    由于我们公司的主营业务是制药，医务室就跟一个小医院似的，陈达凯和小贱人被分别安置在两个病房。我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走进小贱人的病房，喉咙里发出冰冷的声音：“曲总，好点了吗？”

    小贱人拉开被子坐了起来，光滑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脸上掠过一轮淡淡的红晕，“刚才多亏了你，谢谢。”

    “没什么，应该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太过了？”

    我转身背向着她，望着窗外在寒风中颤抖的木棉树那抹苍翠的绿意，“是的，完全没有必要。”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可是我并不知道你是否值得我信任。”我语带讥诮，慢慢地转过身来，目光从她由于生气而变得微红的俏脸上缓缓掠过。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我自从到公司上班之后，天天加班，没有一天不是超过十一点才离开办公室的，‘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我，我只不过是在照章办事，我只是想把工作做好，我做错了吗？”

    “你错不错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没把事情做好。马拉多纳不是只靠一个进球就成为球王的，史泰龙不是依靠一部电影就成为巨星的，迈克尔杰克逊也不是只凭一首歌就成为超级偶像的，他们都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伤痛和挫折，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才取得今天的地位。你想把工作做好，想在公司里建立起你个人的威望，要一步一步地来，不能急。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通过行政手段来解决的，有时候，威信比能力更重要，人格比职权更能教人心悦诚服。凡事都要有过程，一口是吃不成一个胖子的。”

    “我才不要成为胖子呢。我承认，可能我的做法有点过，但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我没错。”她撅着小嘴，承认错误，但坚决不改，脸上有孩子般的顽固和执拗。

    我微微叹了口气，“我刚来的时候，也像你一样，一心想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事实证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知道我们公司为什么要建立这么一套军事化的管理制度吗？鲁迅说，中国的二十四史多至二十四，实在是古代中国的悲哀。实际上，中国复杂的山川地形和广阔的疆域决定了树立绝对权威和强权统治的需要，不这样就不能保证政权的稳固和统一，这都是有历史教训的。我们公司同样如此，几十个分子公司，上万号人，分布在全国各地，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没有‘言必行行必果’的威慑力，老板怎么驾驭这么庞大企业？尤其是在企业的初创期，一切都处于混乱无序的时候，就要乱世用重典；但当企业走上了正轨，好比一个政权坐稳了江山，平稳过渡到了盛世，就要因时制宜，不能再用原来的那一套了。陶总在的时候，老板之所以重用他，是因为他执行力强，能把一切都给处理得妥妥帖帖，让老板可以腾出精力来处理更重要的事情。现在，公司已经走上了正轨，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严刑峻法了。这就是老板让你接替陶总的工作，把陶总调离行政中心主任这个职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