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唱完一首歌,甚至在他唱歌的时候,总是时不时掏出一条雪白的大手绢,不停地擦着额头上淌下的汗水。为了来非洲举办个人演唱会,他专门去买了很多手绢。后来我发现,他带来的手绢至少有几十条。
音乐会后,人们迅速地散去了,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我为今晚观众的表现感到十分震惊。我听说,无论阿姆斯特朗在哪儿举办个人演唱会,人们都热情高涨,他的音乐令人发狂,令人如痴如醉!可在喀土穆体育场举办的这场个人演唱会,根本就没出现这种场面,尽管他充满激情地演唱了一首又一首来自南美洲、来自阿拉巴马和路易斯安那的非洲奴隶的歌,因为他自己就是路易斯安那州人。但是,美国的非洲裔人和这里的非洲人,他们处于完全不同的世界中,所以在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缺乏相互的理解,很难创建一个共同体。听完演唱会,那两个苏丹人把我送回饭店,我们坐在饭店外面的大阳台上喝着柠檬水。不一会儿,有一辆汽车把阿姆斯特朗也送回饭店。他走到我们附近的一个桌子旁,瘫坐在椅子上。他是一个身材矮胖、粗壮、肩膀很宽但是溜肩的男子。这时,饭店的服务员给他端来了一杯橙汁,他一口气喝完,然后接连又要了几杯,大口大口地喝着,他十分疲惫地坐在那儿,低垂着头,沉默不语。那时他已经六十岁了。但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已经患了严重的心脏病。阿姆斯特朗在演唱会上和演唱会后简直判若两人。在演唱会上的他,欢快陶醉、情绪高昂、激情澎湃。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洪亮,像他的小号一样响彻整个体育场。而演唱会后的他,满脸皱纹、面容呆滞、身体疲惫、虚弱无力、脸色黯淡。
如果有人想要离开喀土穆这块安全的屏蔽向沙漠进军,那一定要牢记,等待他的是危险的圈套。在沙漠中,风沙时常变化着地貌的景色,变换着风向标,旅行者在这种令人不安的、反复无常的气候变化中会迷失方向。沙漠就像一个谜,令人感到不寒而栗。在沙漠中,人永远都不能独行,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带足够的饮用水跨越沙漠,在沙漠中从每一个水井到另一个水井的距离十分遥远。
希罗多德在埃及旅行之后发现,这个国度的周围都是沙漠地带。尼罗河流域就是撒哈拉大沙漠。荒野的沙漠就像是一片被太阳灼热的火海,而火海犹如是一头脱缰的猛兽,可以吞噬一切。
“在埃及,人们认为,火就是狂野猛兽,他可以吞噬它想吞噬的一切。”
举一个例子来说,在波斯国王刚比西斯占领了埃及之后,就全面大肆讨伐埃及人,然后向南进发,欲占领埃塞俄比亚。他曾派一部分军队去攻打住在沙漠绿洲中的阿蒙人。据说他的军队曾到过底比斯,从那儿,又用了七天的行程,穿过广袤的大沙漠,到达了这个叫欧阿西斯的阿蒙人居住的沙漠绿洲。但是后来就无人知晓他们的踪影。
“其实,除去阿蒙人和那些听过穿越沙漠的人讲述有关故事的人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知道关于刚比西斯军队的任何事情了;因为他的军队既没有到达阿蒙人那里,也没有返回埃及。但是阿蒙人自己却说:当波斯人从欧阿西斯穿过沙漠地带向他们进攻,走到欧阿西斯和他们的国土中间大约一半的地方时,正当阿蒙人用早餐之时,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风力极强,速度极快,随风卷来的沙子瞬间把他们埋了起来。于是他们就这样失踪了。”
两位捷克人终于来了,一个叫杜沙,一个叫雅尔达,之后我们一起结伴出发去了刚果。我们在刚果境内的第一站,就是到了一个叫阿巴的小村庄。这个小村庄被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绿墙环绕着。绿墙的那边是荒无人烟的热带丛林,这个热带丛林就好像是在平原上凸起的一道陡峭的山崖。
在阿巴这个地方有一个加油站和几个小商店。这些商店都是用腐烂的木板建的骑楼,在骑楼下坐着几个无所事事的懒散的乡下人。我们的车在那儿停下时,他们也都刚刚起床。我们向他们打听了刚果国内的情况,顺便问他们,在哪儿我们可以兑换到当地的货币。
这些都是希腊人后裔,是在希罗多德生活的那个年代里、在世界上建立了数百个殖民地的希腊人。他们还都保持着典型的希腊人的特色和传统习惯。
希罗多德的书一直伴随着我。在我们临离开他们时,我从包中掏出这本书给他们看。其中一个人看见书封面上希罗多德的名字时,立即露出了笑容。我无从得知,他的这种笑,是在看到了希罗多德名字时,发自内心的自豪的笑,还是因为不知他是谁而露出的一种尴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