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铁肩嫂(2)

首席记者 作者:刘国民


  肖庆芸站出来,把两个小美人掩在身后,笑嘻嘻地对警察和城管说:谁来观光啊,说出来我听听,这个人物兴许我认识。
  
  警察说,胖娘们你是谁?
  
  肖庆芸说,铁肩嫂、笨狗街肖老板。
  
  看来,这两个头衔都不十分响亮,警察不买账,警察说酒后撒疯干扰执法,然后把肖庆芸往警车上拉。肖庆芸说好好好,坐警车去公安局,出来时也必须用警车送,至少要给我打的费。
  
  但贺小贺和非常白的小美人不让肖庆芸坐警车走,她们一左一右地把肖庆芸从警察手里夺回来,然后三个人离开红军巷。
  
  离开红军巷,肖庆芸见贺小贺仍然走得不利索,于是买了三瓶碳酸饮料,三个人坐在道牙子上喝。喝饮料的中间,她再次给黎志坚打电话,手机无蜂音,巧了,偏在此时欠费停机。虽然没能和黎志坚取得联系,但她把他采访贺小贺的事情定下来了,让贺小贺明天只管去报社,黎志坚方面她今晚搞定。
  
  贺小贺千恩万谢,并把非常白的小美人介绍给肖庆芸:艳姣,在声讯台做主播。做主播的声音好听,语言也美。艳姣说铁肩嫂这称谓好,像芳林嫂、阿庆嫂一样,让人联想起革命战争年代的女强人。
  
  回到旅馆,肖庆芸再次给黎志坚打电话。
  
  电话中,黎志坚对肖庆芸提出一项要求和一个警告。要求是:在采访贺小贺之前,不许把他的手机号告诉给她,他不想在公务之外和女性读者有任何联系。警告是:不要擅自安排他做采访,更不要对外界自称铁肩嫂。他说,铁肩嫂是个什么东西?行政级别还是业务职称?
  
  被肖庆芸搅乱了心情,他提前结束了调查会。从汪革新家出来,他要到米金花家去坐坐。米金花很为难,她家里没有地方让黎志坚坐。她的家不过是一张床,一张折叠床,白天塞进其他人家的床下,晚间打开来放到人家的院子里睡觉。天热屋子窄,大家乘凉到半夜,后半夜才能有放床的地方。
  
  黎志坚说,冬天可怎么过?
  
  米金花说,冬天再说冬天。
  
  黎志坚接到苏所长的电话。
  
  苏所长告诉他一个好消息:经过昼夜奋战,老刁被打案专案组有所斩获,虽然还没有抓到梁洪畴,但抓到了焦尔健。焦尔健目前押在市局刑警队看守所。
  
  这消息让黎志坚振奋。拿到焦尔健的口供,做一篇披露老刁被打真相的报道,作为生猪黑市场的后续报道,老刁被打案更响亮。两者之间有着一个质的突破,前者不过是海查干人杀猪卖肉扰害民生,而后者明确地指出:海查干拆迁公司是打着合法外衣的忍者帮黑恶势力。听得出,老苏很想通过抓获焦尔健的事情,宏扬宏扬他和他的派出所。那么好,给老苏做一篇励志文章,或者单独做,或者和披露老刁被打真相捏到一起做。他立即对老苏做电话采访。
  
  电话采访之后,他和米金花道别,同时给她二百元钱,就是从曾主任那里得到的那二百。十二指肠里,二百元够一个月的房租。
  
  米金花不接受,她说她有钱。五年前她办下了低保,每月三百多,每年三千多,工资折里至少有一万八。拆迁前,米金花以回收旧报纸、旧杂志为生。破烂的报纸、杂志送到造纸厂,挑选出好一些的摆地摊卖。拆迁后,报纸、杂志收不到了,她跟在河南、安徽的破烂王屁股后面拾荒。河南、安徽人仔细,他们留下的东西,基本上就不是东西了。因此拾荒所得十分微薄,有了吃饭钱、没有租房钱。尽管艰难,工资折上的钱她不动,这钱要用在住新房的差价款上。她必须有一套房子,无论是南方打工的、北方蹲劳改的儿子,早晚是要回到妈妈身边来的,叶落归根嘛。
  
  她说,世上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两个儿子无论多么混蛋,总要给他们留下个落脚点。
  
  说着话,两个人走上察哈尔街。
  
  老白党胡同三个报亭被毁,这里成了午报零售的真空地带。这对米金花而言是个生存机会,黎志坚决定替她申办一个报摊,他申办,她可以不用向午报交押金。米金花的拆迁问题,他准备走走后门。他让米金花跑一跑房地局,把拆迁前住房的档案材料复印下来,再到派出所开一份证明,然后他陪着她跑一跑拆迁办。相信曾主任会给个面子,即使不能全额补偿,拿到个低标准也聊胜于无。
  
  米金花十分感激。
  
  对记者的感激莫过于报料。她对调查会上钉子户们的发言做补充。拆迁前她住三十号,与余建设家离得不远,两家有走动,所以她的补充主要围绕着余建设和贺小贺。她对调查会上钉子户对贺小贺的评价有异议,她说,做过鸡不耽搁做贤妻良母。
  
  贺小贺旺夫。娶了贺小贺的几年中,余建设的作坊发展成为老白党胡同第一企业,家庭也发展成为第一家庭。余家购置了汽车、电气焊设备,翻盖了老房,老房中有卫浴设施,余家三口从此告别街头公厕。余建设也由小老板向企业家方向发展,穿戴得体体面面,打麻将、喝小酒的毛病也改掉了。贺小贺勤快、干净,从头到脚地伺候余建设,从头到脚地打扮萌萌,萌萌往街上一站,哪里是老白党胡同的孩子,分明是学府路上的孩子。
  
  余建设的葬礼,也被贺小贺办成了老白党胡同第一葬礼,送丧的车从老白党胡同排到察哈尔街。两条街上的买卖商铺都知道余建设死得屈,葬礼的那一天统统关掉了音响。贺小贺农村妇女那样地披麻戴孝,此后每个祭日按时给余建设烧纸。给余建设买墓地的同时,贺小贺给自己也买了一块,给自己买墓地有两层意思,一层是生同床、死同穴,另一层是不报仇毋宁死。
  
  贺小贺讲信用。爆炸案之后,余建设经营上的欠债,只要有余建设的欠据,贺小贺都一一奉还。而经营上欠余建设债的人,都远远地躲起来,他留下的钱很快就没了。贺小贺的日子艰难,她要养活萌萌,给余建设打官司也需要钱。她四处打工,给牛皮癣公司贴小广告、站到服装店橱窗里做模特,有时还到火车站做倒票黄牛。萌萌丢了之后,她再没有在老白党胡同露面,据传说又回红袖添香做了鸡。
  
  米金花说,再做鸡也情有可原。
  
  黎志坚说,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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