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郭凤莲:岁月朝圣路上的一面金幡(9)

转身 作者:王春元


   那些年为了大寨办厂卖煤,她为了省钱,经常坐在长途车上过夜。她从山东到石家庄,石家庄到山西,一路非常堵,经常堵得严严实实的,半夜都回不了家,有时候回到村子里,乡亲们已经睡得鸦雀无声,她一个人走在山路上,眼泪就掉下来。她当时已经46岁。回去后不敢惊动家人,自己简单做点吃的,第二天接着再干。
  
  我觉得,郭凤莲的转身有历史的原因,也有历史的情感在里面。人们对于逝去的岁月都很怀念、珍视,一面向前看,也一面向后看,郭凤莲得益于向后看。
  
  有三个人对郭凤莲的转身起到重要作用,其中两个人是大家熟悉的,有一个人不熟悉。我先讲不熟悉的人,这个人姓张。也是山西昔阳人,早年逃荒到河北迁安。他早年学大寨,很敬重郭凤莲。他所在的乡镇九十年代发展得特别好,是当地的明星乡镇,郭凤莲回到大寨后,他就跟郭凤莲联系上。郭凤莲当时说,我要带领全村的人到你们那儿学习参观。她租了四辆车,八百多公里,把大寨全村的人都拉上,到迁安学习参观。张书记给郭凤莲讲了两个多小时。如何规划如何发展,张书记给她提了很多行之有效的方法,当时郭凤莲跟县里借了一万多元,请村里人在当地吃饭,也感谢张书记。她把钱给张书记,张书记不要。张书记说,等大寨发展起来后,我到你们大寨去吃。此后张书记每年都到大寨来。郭凤莲说,他去世以后,她伤心了好长时间。
  
  给大寨很多帮助的一个是华西村的吴仁宝,另一个是大邱庄禹作敏。华西村的吴仁宝跟郭凤莲说,大寨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缺什么就给你什么,我一定会支持大寨的发展。大寨招商引资建厂,他们给了她很多帮助。对她帮助比较大的,还有禹作敏。我们要历史的看待禹作敏,与郭凤莲一样,他们曾都是从土里面刨食的人,他们对土地有深深的感情。最早给这块土地荣光的就是大寨,在他们的成长岁月里,大寨给了他们生命的光亮,一提起大寨,光亮就能在身体里点亮燃烧,发展的快慢有各种主客观条件,但是这种精神给他们的成长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他们就是土地上的一群人,他们对土地的感情会在一个地方一个时期爆发出来,使他们走出土地的困境。他们是成功的商业经营者,他们不要回报地帮助另一个经营者,里面更深的背景是什么?就是一种内心蕴藏的情感,情感是无价的。所以郭凤莲第二次转折,得益于历史的机缘,历史给她的一种作用力。帮助她的既有历史又有未来,郭凤莲这时候处在赶超别人的阶段,尽管她的路很长,但是她带领大寨人走出来的路并不艰难。
  
  郭凤莲的人生太精彩了。关于人生的看法,她说,人生很短暂,无论你活到一百岁两百岁,日子都是短暂的。就比如说我们门前的这棵大柳树,从栽上它以后都几百年了,它永远不会老,但人会老。我亲眼看到创造大寨辉煌的人,他们一个个都走了,包括我自己,总有一天我要走。在这样的环境里,无论是老年岁月还是青年岁月,你还能干什么,就能为人民创造什么,她总是这么想。她说我给群众修的房子,我就想我们这几代人都走了,这个房子还在,所以一定要把老百姓的房子建好,让他们几代人住在一个地方。让大家吃饱肚子,到九十年代改革开放,除了把农业搞好,让老百姓手里有钱,让他们在房前屋后种树种花,让他们想起来这花谁给他们栽的。
  
  关于生死问题,她说,生死不由人,生死由天定,在我们的有生之年,身体还可以就应该尽力而为,为人民的事业尽力而为。
  
  关于现实,她说,现在社会经济确实发展了,但是对品德的塑造不像过去。在我们几千万党员队伍中,贪污腐败时有发生,不应该把共产党员整体现象都毁了。我现在伤心的是人们不理解我,而且还造谣、诬蔑,这让我很寒心。
  
  关于外面对她的评价,她说,有人为了从她这儿要钱,为了达到目的,写信威胁她,要到纪委告她,说她贪污了多少。她说我郭凤莲干到六十岁,心里只装着人民,没有装着我的家庭,我从来不把钱往自己家里装。他们这么讲我很伤脑筋。有人认为现在社会变了,郭凤莲也变了,说我横行霸道,争权夺利。我争什么权夺什么利,我都到了退休年龄了,还说我贪污、腐败、受贿,贪污一千多万还不知足,如果我郭凤莲贪污一分钱,你们就把我像刘胡兰那样,把我拉出去拿铡刀铡了。
  
  我们讲郭凤莲是在讲历史,是把历史放在她一个人身上来讲。这个人的转身是艰难的。一旦转身以后,这个转身便有着异样光彩和光芒。现在她有很多困惑和困难,她身上附着很多超乎常人的理想、情感,还有一些信仰上的东西。
  
  然而,我们心中的郭凤莲和我表达出来的郭凤莲不完全是一个人,这就是我们对历史的迷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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