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光的妈妈四十岁才得子,家中对他娇生惯养、宠溺到极致。又因为两家关系比较好,加上年纪相仿,蒋小光爸妈经常在忙碌时把他扔在聂双家,叮嘱周浅易好好照顾自己的宝贝儿子。
聂双想周浅易是无愧于蒋伯的叮嘱的,他走到哪里便把蒋小光带到哪里,比对聂双都要好上几十倍甚至是几百倍,倒像聂双是他的邻居,而蒋小光才是他一奶同胞的弟弟,俩人关系铁到恨不得连内裤都换着穿。
因为这层关系,周浅易的这三个狐朋狗友中,聂双同蒋小光更为熟络些。
聂双想起那晚周浅易帮蒋小光告白:“他要我跟你说,他喜欢你。”
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蒋小光在家里被父母宠坏,在学校又被周浅易宠坏。聂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什么时候聂双看到他,都像是在看邻家的弟弟。或者说他骨子里是拒绝长大的,做小孩多好,无忧无虑,出了什么事情有什么麻烦只需往家长背后一躲,不用作任何承担和交代。
幼儿园他掉了牙齿会哭着跑回家,在家赖了一星期才肯上学。
小学时后桌男生抢他的雪糕,他会躲在周浅易身后抓着周浅易的衣襟直到周浅易把对方狠揍了一顿才破涕为笑。
六年级时偷偷穿聂双的裙子,只因周浅易说了句好看死也不肯脱。
初中时有女生提出帮他庆祝生日,他不答应也不拒绝,直到周浅易出主意他才肯回复对方。
新买的耐克羽绒服因为同桌偷偷吸烟不小心被烧了一个洞,怕回家后被父母发现唠叨,他非要周浅易去他家跟他父母谈判才成。
剪什么发型也要周浅易来帮他决定。
撒谎被老师揭穿也是周浅易教他怎么敷衍过关。
……
家里父母打点一切,校内周浅易包办一切。
纵然蒋小光有着185cm的大个子,干净、清秀的面孔,却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愉快的没有任何烦恼的青葱岁月。
你看你看,到现在,连追求女生,也要周浅易过来帮忙转告。
聂双自然会把那晚由周浅易转达的告白认定是笑话,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就算女生不喜欢向自己告白的男生,至少她会欣赏向自己告白的男生的勇敢。
聂双无奈地摇头,可是蒋小光,我要欣赏你什么呢?
* * *
中考像是一场决定了整个人生输赢的分界线。周浅易、苗言东飞入华丽丽的那一头;聂双,季橙,蒋小光被淘汰、定格在这一头。
说不上是幸运还是尴尬,聂双和蒋小光又刚好分在同一班。
聂双是通过中考,第一次知道原来所谓安慰——是世界上杀伤力最强大的伤害。
得知分数的那段时间,除了害怕被人问起分数,最害怕的是问起分数的人在得知分数后尴尬之余所给予的安慰。那些安慰像是带着微小的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刺,带着重量和方向,经由各色人等沿着你的心口一路摊撒,经血液融合,形成浓度极高的腐蚀液,一点一滴逐次渗透。
整个人被彻底腐蚀。
就连聂双初中唯一的好朋友白木珊来看聂双时,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聂双哪根脆弱的脑神经,引起不必要的不快。
聂双不知道那一刻,白木珊的心中有没有一丝庆幸,她在安慰聂双没有考到A中的同时,会不会也在庆幸自己发挥出色能够得以大跨步迈进A中的大门?
有很长一段时间,聂双多疑,自卑,又极度敏感。
在开学一周后收到白木珊的来信时,聂双彻底为自己之前的肆意猜测而感到羞愧:白木珊给她寄来了高一各科所有笔记的复印件,那是聂双见过的最工整的,条理最清楚的,重点和侧重点最为明确的笔记: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政治、历史、地理,整整8门学科,白木珊分别装在了8个小信封中,又细心地用曲别针别好,除了铅色复印件的内容,每份笔记又都有她用红色水笔特别标注,想是她复印后检查一遍,觉得不够详细和需要强调的部分,用红色水笔进行的特别标注和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