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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奔齐之路(8)

我的朋友孔丘 作者:王元涛


可是,没出一个月,突然一天,这个人的妻和妾一起出现在墓地,当面拆穿了他的谎话。我眼睁睁看着他把半壶酒灌下肚,掀起衣襟,蒙住头,一头撞死在墓地石墙上。面对那血淋淋的场景,我也学会了不再吃惊。齐人嘛,就该这么有血性。

芍药花打苞时节,姜杵臼好像突然又想起了孔丘,派人宣他入宫。但是这一次,他不再问礼,也不问政治,而是带孔丘一起去郊游踏青,喝花酒,放风筝。

风筝在高天,流云向南飘。孔丘问起晏婴,好像在隐隐担心他又会突然出现。姜杵臼说,老家伙病了,卧床不起已经半个月。孔丘神色放松了,提起两桃杀三士,感叹晏婴手段了得,但更强调齐人的忠勇无比。

姜杵臼一撇嘴,不以为然地说,什么两桃杀三士,那是晏婴玩的手段。公孙接,古冶子,田开疆,三个人冒犯了晏婴,晏婴安排人做下证据,指控他们私通敌国,那是灭九族的罪。之后,晏婴跟他们谈判,编了这么一出戏,只要他们好好配合,就不株连家属,也会成就他们的义名。姜杵臼感叹道:“这世上蠢人实在太多,那么拙劣一个故事,还真有人信。”

这一刻,孔丘都糊涂了,这姜杵臼到底是精还是傻?我悄悄问孔丘,总听人说起两桃杀三士,到底是怎么个典故?孔丘说,就是晏婴要求姜杵臼当众赐给三个勇士两个桃子,他们先是相争,一人没争到,当场割喉自杀,另两个十分羞愧,也跟着自杀了。我说,齐人刚烈,这事儿没准就是真的。

我们正说着话,有信使快马跑来,禀报姜杵臼说,晏婴病重,好像要死了。姜杵臼没听明白,以为晏婴真死了,哗哗流出眼泪,急命回城。在路上,他嫌马车跑得慢,自己下车疾奔。可是,下了车才发现,还是马车更快一些,于是只好又重新爬上了车。

我在旁边忍不住想,他到底是不是白痴啊?

进得相府,冲进卧室,见晏婴正平躺在床上。姜杵臼扑到晏婴身上,放声痛哭,说:“先生不分白天黑夜规劝我,细小的过失也从不放过,我还是不知收敛。灾祸没有落到我的头上,怎么却落到先生的头上了呢?”

可是,晏婴从被窝里伸出手扶住姜杵臼说:“主公,自重,自重,容我喘口气。”

后来,孔丘对侯喜感叹,姜杵臼对晏婴还是真有感情。侯喜说,你呀,还是不懂政治,他是怕总理死了,工作压到他头上,就不能像现在这么自由自在地玩了。

齐君姜杵臼可能也发现了,孔丘道听途说的见闻特别多,是个好玩伴。秋高气爽时节,姜杵臼又找孔丘陪他散心。姜杵臼说:他楚国修的高台叫什么来着?孔丘说:叫章华台。姜杵臼说:对,咱也修了一个台,叫梧台,比他的章华台还高二寸。走吧,咱们上去看景,这么响晴的天儿,没准你还能看到鲁国山上的坟头呢。

梧台坐落在临淄西北,这台子造得真是高,我仰头一看,高天上乱云飞渡,好像台子瞬时就要倾倒下来,吓得我心脏怦怦乱跳。

黎弥高张等一干大臣随姜杵臼拾阶而上,开始登台。可是爬到不足一半,姜杵臼汗流满面,呼吸急促,突然气急败坏,不爬了,转身要下去。一干人众,只好呼啦啦地跟着退下来。姜杵臼怒气冲冲地问:“谁设计的这个高台?”

主造梧台的,是两名工匠,其中一个叫范不稳,他跪地叩头问:“臣下修得不够高?”

姜杵臼说:“还不够高?高得我都上不去了,你还想修多高?”

范不稳说:“这是主公的意思呀,主公说过能修多高就修多高的。”

姜杵臼大怒,问四下里的大臣:“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们说,我什么时候说过?”

众人吓得谁也不敢吭声,晏婴没病就好了,只有他有办法平息姜杵臼的怒气。高张示意范不稳:住嘴!可是,工匠这种有技术的家伙,一个比一个倔。他还在顶嘴:“就是主公说的嘛。”

姜杵臼气得脸都绿了,大吼一声:“拉出去,砍了!”这一声吼,得晏婴的神采。

又一名工匠田三郎急急跑来,扑通一声跪在姜杵臼面前,磕头如捣蒜。他想出了一个主意,在梧台旁边,立一个木头架子,上面安好绞轮,用一根粗绳吊一个大箩筐,然后请主公坐到筐里,由禁卫军兵士把主公拉上梧台,这就能把登高的难题解决了。姜杵臼笑了,说:“这主意不错,马上办。”之后,领着众人到淄水河边看射鱼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有人来通报,架子已经建好。在我看来,这绞架真是不错的发明。有死跟着,谁也说不准自己会冒出什么灵感来。姜杵臼围着绞架转了两圈,露出满意的神色。他笑眯眯地对田三郎说:“你先上去坐一下,看看承重不承重。”

田三郎忙不迭地爬进箩筐,兵士们把他高高地吊了起来。箩筐升到了梧台端顶,姜杵臼挥挥手,命令兵士,一齐松开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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