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垂簪在战火中的柔情
1969.6.25
一大清早敌人就开始扫荡。刚起床,还来不及吃东西就得钻进地下,一年半多了才又钻下地洞,里面闷热难当。外面的形势十分紧张,敌人布满了乡里的三个村庄。美军、伪军叛徒、野战警察比比皆是。我们所处的地洞离敌人不远,四个人都已经钻了下去,但由于太闷热而未盖上盖子。
中午,负责警戒的阿秦站在那里,看上去很累,他在我身边坐下,向我们讲述地面上敌人扫荡的情况。突然听到一名伪军的呼喊声,阿秦抬头一看急忙拉上盖子。这时那名伪军已经摸到了靠近我们隐蔽处大约只有五米远的地方。慌乱中拉上的盖子未盖严实,漏下了光亮,我听见敌人穿过野菠萝丛时沙沙的脚步声,还有他们叽里咕噜互相喊叫的声音。小弟的声音在我耳边悄悄响起:
“万一我们牺牲该怎么办,阿姐?”
“就这么办呗。”
“不,我不甘心,我不用说,而你,你的父母亲会怎么想……”
……(模糊看不清)望着我,眼光中燃烧着担忧和无可比拟的激情。我转身不敢再看他。在他的眼神中有赫丽丝金娜在监狱中向保尔所说的话。我顿时感到心旌飘摇,柔肠欲断。爱他,也为自己心痛。但有什么办法呢,我也做了保尔在这种场合中所做的事。
这场战争太艰苦了。垂,祝你在一个共产党员的岗位上坚强屹立。
孤单的邓垂簪倍感孤独
1969.7.27
18 点 30 分,敌人袭击村庄。正在家中吃饭的村民们急忙放下碗筷,挑起家什就跑,去找地方躲避。我住的家庭没跟大家一起走,我打算有啥情况钻进地洞了事。子弹嗖嗖地飞过头顶,但我照吃不误。直到天黑,阿心和阿雄才回来,大家一盘算认为留下不妥当,于是决定分散出走。我去普光,阿心、阿雄向 18 区跑去,见阿九行动不紧不慢的样儿,我决定先走一步。
走在苍茫的暮色中,四周是空无一人的寂静的村庄,心中有一种顾影自怜的伤感。到了阿凤家,里面空荡凄凉无一人影,只有被炮弹炸断的树枝横七竖八搁在那里,硝烟味浓烈呛鼻,院子和道路上布满了弹坑。我又跑到盛姐家,她告诉我大家都已经转移到坡下避难。但现在很难走,因为敌人还在打炮,她无法为我带路。果然话音未落,隆隆的炮声已在耳边响起,火光照亮了整个村庄。无可奈何只得留在盛姐家。
今夜是第一个没人保卫自己的夜晚,一个人无依无靠。周围都是些泛泛之交的村民。近两年来,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感到无忧无虑,即使在极为紧张恶劣的情形下,我也感到很安全。因为总是有人在身边保护着我,靠着他们我从来不用担心。但今夜我却孑然一身,四顾无亲。自从进入南方以来我才第一次认真考虑:如果敌人来扫荡该跑向哪里?如果今夜敌人来袭击时应该如何处理?应该与谁联系找地洞隐蔽?
躺在狭窄的地洞里感到闷热难当,于是我与女主人一起离开地洞到屋檐下休息。是由于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蚊子让人无法入眠,还是那永无休止的思绪在作祟?夜已深沉,电台中最后一道广播节目已经结束,但我还是睡不着。村落中忽然群狗齐吠,我坐起来睁大眼睛望进黑暗中想发现点什么情况。突然间,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和渴望在胸中熊熊燃烧起来:多么渴望眼前的道路上能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就是你,小弟,你将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我身边。也许见到你时,我会把脸偎进你那双刚劲牢靠的手臂里,任泪水流湿你的双臂而无需任何解释。
此刻,为何我没想到别人而只想到了你?这很容易理解,因为在南方这片艰难危险的土地上,处处都有你寸步不离地在照顾保卫着我,因为你对我是那么呵护迁就,不愿让我受苦受累,哪怕只是一点小事你都不让我插手,一段短短的路程你都一定要与我为伴……现在你在做什么呢,小弟?你可知道,今夜你心爱的垂姐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失落在反扫荡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