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条“法令”,家康无论如何厚颜,也不可能与大名们一起迁往大阪。(这样一来,伏见就只剩下家康一人了。)
三成点头,难以压抑发自肺腑的一种快感,他的脸上浮现出使坏心眼似的微笑。三成有这个癖性,不,是有这样的性格。
“这一点不是将领之器。”左近时常这样指出。不过,三成心想,对于此刻这种场合的快感,有点烦人的这个左近也会接受吧?未久,四个奉行汇聚政务室里。
“治部少辅,有何公干?”年长的浅野长政仰起了又瘦又黑的脸时,三成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愚劣小人物共商大事,实在荒唐。三成这个微妙的人,盛气凌人地缄默着。为了打圆场掩人耳目,他讲了一些其他琐事,恰到好处地结束了会议,三成自己一下子站了起来,心情好像突然变了。
三成行走在走廊里,独自点着头。他这个人有股怪劲儿,和深思熟虑相比,他的头脑更长于闪烁电光石火,一闪烁便机敏地付诸行动。别人的感情如何接受三成的这种行动?对此,不知何故,三成缺乏领会的能力与天性,三成的“傲慢人”这一评价,恐怕正是源出这里。
秀赖移居大阪一事,三成不和同僚奉行们商量,他打算直接求教大老前田利家。三成认为,与其进行那种絮絮叨叨的议论,莫如听利家简洁宣告:“你就这样做!”倒会令事情顺利发展。
最近,利家身体欠佳。为慎重起见,三成来到大老值班室探望,偏巧利家登城归来了。三成探问了利家的病情后,提起要事。利家颔首而言:“那么做理所当然。”
利家主张立即宣布决定。这位老人的事物判断标准,只有忠和不忠两项。在这一点上,这位老人只要弄清了事物真相,就不愧是一个标准的武将,处理事情很简单。
那日之后,利家就病倒了。会议延至次年召开。庆长四年一月七日,利家好不容易登城,并要求同僚大老德川家康、“中老”(顾问)和五位奉行登城。会上,利家老人以冷淡简单而郑重的语气说道:“遵照上样遗言,我们应陪伴秀赖公迁居大阪。今后,以大阪为据点。”
利家仅说了这点话。奉行浅野长政上前问道:“几时迁居?”
“十日。”利家回答。
行动如此慌忙,众人感到吃惊,只剩三天了。浅野长政说道:“日期太早,我们也收拾准备不好啊。”
“如此说来,纵然上阵战鼓已敲响,弹正(长政)也强调还没准备好,不派人上阵吗?”利家质问道。众人沉默。家康无言,表情不悦。然而,意外障碍发生了。关键人物淀姬和秀赖反对此举。理由是“目前天气还冷”。淀姬顽固坚持继续住在伏见,等到四五月天气暖和之后再迁居大阪。
“各位有何高见?”利家仅仅追问了一句,话语带着膛音。他故意不看淀姬,只望着大藏卿局等老妇们。
“上样归天还不到五个月,就想违背遗言吗?”利家坚信,捍卫丰臣家安泰的手段,唯有忠实捍卫秀吉的遗言和遗令。那语气总表现出这一点。因此,淀姬也不得不保持沉默了。
当夜,三成下城后,将家老岛左近叫到茶室。已是夤夜,没有烹茶。以炉火烫酒,主从二人对酌,无拘无束,亲如一家人。三成谈及今日殿上利家老人的威严,左近非常感动钦佩,说道:“不愧是加贺大纳言,没有白驰骛沙场。”
三成有点怪怨左近,他的嘴角松弛,露出诙谐的微笑。三成觉得左近对这个话题挺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