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见的家康,已非昨日的家康了。他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以此为背景,开始与大阪对峙。
此外,根据左近在城下的耳闻,家康趁乱取胜,妙施奸计。
前述的堀尾吉晴,是丰臣家的中老,作为大阪的使者,任问罪使去过伏见。事后,堀尾奔走于大阪与伏见之间,从事调停。家康对堀尾说:“我晓得你很辛苦,将越前府中六万石,加封与你!”并给了他加封证书,当然,越前国府并非家康的领地,而是丰臣秀赖的直属领地。家康作为丰臣家的首席高官,盖私印,割主公土地送给了他人。
得到土地的,非止堀尾一人,还有美浓金山城主、年禄七万石的森忠政。忠政是与织田信长一起战死于本能寺的著名武将森兰丸的末弟,受到秀吉拔擢,官至从四位侍从,得羽柴姓,通称“羽柴金山侍从”。恰巧此次骚动之际,森忠政来到伏见公馆问候家康。家康说道:“侍从,你到这边来。”
家康把森忠政领入另一个房间。他把一份盖有家康朱印的证书送给了森忠政。
“此为何物?”森忠政诧异。家康摆手,说道,“保管好,绝非负担。”
森忠政退出,仔细观瞧,是加封信州川中岛二万五千石的非同小可的证书!赫然盖有家康私印。不言而喻,信州川中岛是丰臣秀赖的直属领地,并非家康的领地。
“是个什么东西!这岂不是盗贼吗?”三成浑身颤抖着。
“虽是盗贼,却是有智慧的盗贼。”左近神色暗淡。他觉得照实说来,论智慧,主公三成相当有自信,若论奸智,他不及家康。三成在大阪越呐喊、越活动,伏见的家康就越巧妙抓住时机,不断钻空子利用之。三成声称“不惜诉诸武力,惩罚家康”,家康则以此为口实,雷厉风行,江户调兵。大军一到,必有声威。
家康仗势,开始盖私印,不断将丰臣家的领地送给他人。
“如此无法无天,岂可饶恕!”三成说道。左近保持缄默。三成若愤慨地出了下一招儿,等待中的家康必立即还手,会使出更加可怕的手段。
(已经是动辄对我方不利了。)左近这样暗思。他呻吟似的说道,“主公,已无良策了。”
“不,良策俯拾皆是。”
“停止较劲吧。大人越开动脑筋出高招儿,家康越从大口袋里取出险恶计谋钻空子。自太阁归天以来,围绕家康频繁活动的,总是主公。时下家康端好了架势,只是转动眼珠运筹帷幄,日益肥壮起来。”
“左近,你怕了?”
“不怕!我想开了,以这个蒸不熟煮不烂老奸巨猾的大毒虫为对手,只有一个办法。”
“何种办法?”
“暗杀!”
言讫,左近垂下了双肩。当时,左近与信州的真田昌幸、上杉家的老臣、山城太守直江兼续,名声相埒,被称为“天下三部兵法”。
指挥大军进退驰突无人可及,这叫战略家。放刺客搞暗杀,这不是战略。
“我不愿这样干。这等于坦白我方没有军事力量和才智。我不想动用暗杀手段,但若不结果了那老贼性命,让他活下去,秀赖公的天下自然全成为他的了。”
“不愿这样干。”
“指暗杀吗?”
“正是。”
三成简洁回答:“这不是大丈夫干的事。更不是一个将军应采取的手段。左近,你读书不多,我读了不少,知道书是可怕的东西。它流传百世,搞暗杀遭百世笑话呀。”
“那么,如何是好?”
“野战!”三成说道。“堂堂正正决一雌雄。击鼓,军旗前进,活用最良计谋,与那老贼交战,战胜他。于是,现在与后世必然会知道正义必胜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