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把眼前的大实话说了一遍,表真心之余,又可装可怜,一举两得,无本万利。
肖亦凡这点儿经验还是有的,继续敷衍:
“别说了,我谁也没怪,大家都不容易,我了解。”
同事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感情攻势起了效果,赶紧再补一手:
“我看你啊,还是准备好简历,能跳槽就跳槽吧,哥们儿我也帮你物色一下。”
肖亦凡却笑了:“跳槽?我也想跳,往哪跳?一个跳不好,就摔死了。我家里还有老婆要生孩子,可是一尸三命。”
“呸呸呸,说什么呢!”
“大实话。”一开始肖亦凡笑得抑扬顿挫的像是在嘲讽别人,殊不知提及老婆孩子的时候,这番话自己听在耳中,他也不免黯然。
同事拍了拍肖亦凡的肩膀,表示理解和宽慰,一脸澎湃的感同身受。
“那就再忍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也算个历练。”
肖亦凡苦笑了一下,不再讲什么。
面对肖亦凡的沉默,同事却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斜眼看了一下肖亦凡,又低下头做挣扎状。
而后特别鹌鹑体己地试探性问道:“亦凡,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新上司?”
肖亦凡转头看了看他,心想该来的终究就来了,敢情前面的所有嘘寒问暖,都是为了八卦而铺垫。
虽然明知八卦当前,本着造福办公室无聊众生的态度,谁都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可曾经有那么一刻,肖亦凡是真的想跟他掏心掏肺,如同阶级同胞一般诉说他心中汹涌的冤屈,可此刻一丝丝恼怒感油然升起,他像刺猬一样竖起了针刺摆出了防御阵型。
肖亦凡一阵冷笑,笑得同事一身冷汗。
随即他没正经地说:“没得罪她啊,有可能她男朋友没我帅吧。谁知道。”
同事斜看了肖一眼,低头叹了一口好汹涌澎湃感同身受的气,再次特别窝心地拍了拍肖亦凡的肩,背着手转身离去了。
同事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门后时,肖亦凡嘴角忽然有了一个弧度,他在微笑。
此时的他忽然淡然了很多,对于人情世故,办公室的规则,他忽然真正地懂了一点点。
刚出校门的时候看一切都斜着眼睛,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
可实际是,别人都是醒的,而自己却沉在自己的小水井里扮演小青蛙角色。
若你真正地看不起某种规则,在无力改变的情况下,最有力的反击是:你加入它,顺应它,时刻保持清醒,而绝非对抗,认为自己一眼洞彻。
如果想要快乐,就不要对别人要求太高。
大家萍水相逢,为何不游戏一场,轻轻松松,愉愉悦悦。
说实话,这些日子面对陆露所有的刁难和折磨,肖亦凡真的一直都没动过辞职的念头。一方面是因为小雪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家里需要他的这份收入;另一方面则是肖亦凡潜意识里觉得这些是自己应得的,他欠陆露的。这个女人,无论今时今日怎样恶劣地对待他,他内心始终有愧。
不过,虽然伟大的肖亦凡甘愿受苦,精神可嘉,堪比佛陀受难。
但是心理上的落差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
回首往日的优裕日子,他不是没有一点小小的动摇,那富足肤浅却无忧无虑的生活仿佛触手可及,他一向在诱惑面前没什么抵抗力。
但是他已然没有回头路,想到这里,小雪的笑脸浮上眼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邪恶,有一点小懊恼。肖亦凡抓抓头发,松松领带,轻叹口气,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再次拿起烟盒抽一根烟出来,想点上,抬手看了下时间,还是把烟放了回去,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