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靳趁他吃得专心,悄悄挪到那少女身旁,凑在她耳边低声道:“这……这是个什么怪物,你干吗给他吃!你看到没有,他手臂上有好多条刀痕,绝非善类啊。”
那少女盯着那人,一面也凑到小靳的耳朵道:“当然看到了。这人形容猥琐、神情委顿……嗯……大概真有好多天没吃东西了。为什么要跑?我们又没得罪他。”
小靳觉得一股股暖烘烘的气流吹到耳朵里奇痒难忍,刚要躲开,却被那少女一把揪住耳朵,嗔道:“怎么,难道你对我说话时我不痒吗?别想跑!”
小靳哭笑不得,心道:“妈的,这小娘皮较起真来还真够麻烦。”又凑到她耳边道:“反正我看这人不对劲得很。深山野林,这个……总之他孤身一人出现,就不太正常。怎么样,要跑吗?”
少女探身出去,往火里又添了些柴火,道:“慢慢吃啊,不急的。”那人口不离肉,嗯了一声权作回答。
少女又缩回来,对小靳低声道:“这人走路姿势奇特,膝盖上定是有伤的。等一下如果要跑的话,你先找个借口走,我随后来。”
小靳往身后黑漆漆的望了望,苦着脸道:“往哪里跑?这黑灯瞎火的,只怕不是掉下山崖就是给老虎叼去……以前的老猎户说过,这后山上真的有老虎的……”
“没、没有的。”那人突然道。
“什么没有?”
“狼、狐狸、野猪都、都是有的。”
那人转过脸来,将最后一根骨头放在嘴里意犹未尽的嚼着,一面含糊地道:“老虎嘛,却一只都没见到。”
小靳往那少女看去,见她同样正看向自己,火光中,四只眼睛都是一样的惊惶。
那人站起身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叹道:“好吃啊!真的好啊……有十年了罢,没有吃到这般的熟肉了。”他嘿嘿笑着,晃晃脑袋,将面前的乱发悉数理到后面去,第一次完全露出面目来。
这是一张怎样狰狞的面孔!
两边脸颊横七竖八全是长短不一的刀痕,鼻子像是被野兽咬掉一块似的只余半边,另一边巨大的创口直拖到嘴角,使得一半上唇也古怪地翘起,露出森森的白牙。更可怕的是,自他的额头到左边眼角再到左边耳朵处,似乎被火灼烧过,皮肤成黄铜一般的颜色,有的地方还在溃烂,一些白白的小蛆虫在其间隐约出没。
小靳模糊地骂了声“妈的”,转头张口吐得胆汁都出来了。那少女喉头亦是拼命抽动,但她强行忍住,偏过了头,再不敢往那人脸上多看一眼。
那人道:“吓着了吧,小姑娘?嘿嘿嘿嘿……吓着了吧?我这脸啊,嘿嘿嘿嘿……吓着了吧?”
少女勉强道:“不……没有,老伯的脸……”却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那人道:“这有什么,丑就是丑,也无须掩饰。老夫这张脸还当真吓死过人的,嘿嘿嘿嘿……”他笑起来尖利刺耳,好似夜枭的声音,在这夜听来实在让人汗毛倒竖。那少女禁不住又往小靳身旁靠了靠。
那人对两人极力回避的神情视若不见,伸手在火上烤烤,道:“不过这鸟肉真的好吃……当然,比人肉还是差一点,不过也算得老夫这辈子吃过的第二等好肉了。嘿嘿嘿嘿……”
少女道:“老伯说笑了……”
那人突然暴喝道:“什么,什么!我哪里说笑了!”
这一声如晴天里打了个霹雳,震得小靳身子猛地一抖,跳起身来,只见那少女脸色苍白,显然也吓得不轻,亦有几丝怒意袭上眉梢,但仍蹲在地上,用一根粗木棍拨弄柴火,道:“老伯说吃人,岂非说笑?”
那人似乎没料到这少女会如此冷静,偏着头道:“这怎是说笑?老夫吃了……师父是第一个,就在师祖的舍利塔前;使枪的段天德一家七人……屠夫张计连他的儿子……”
他掰着粗糙如树枝一般的手指慢慢地数着,亏他竟然把对方姓名身份,甚至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吃的都记得一清二楚,末了道:“共是七七四十九个人。嘿嘿,这人肉的滋味,当真是天下第一等的。小丫头,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