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军前边还有1个尖刀班,呈倒三角分成3组,两侧各有一组,端着枪,蹚着路边的高粱地搜索前进。路南的3个人,距1连埋伏处最近也就两三米样子,那是一目了然的。那一刻,若是有个家伙慌了手脚,情不自禁喊出一声,或是放一枪,那就只有先收拾这帮伪军了,那仗可能就被动了。因为那时打鬼子,就是要打它个冷不防,一个突然急袭就要把它打蒙,造成重大伤亡。那3个家伙居然能沉得住气,在那200多米的埋伏地段上端着枪照走。
看到敌人过来了,还带着两门“瓦子炮”,不知谁突然低声说:“同志们,不要怕,敌人大炮不打人。”敌人大炮不打人,那它打什么呀?赵兴元脑子里闪过一丝疑问,却也相信了。
那时,山东八路军讲钢胆,讲沉着、冷静、慧敏。“慧敏”两个字如今少用了,那时对于大都不识字的士兵更难懂,只是讲多了,也就明白了。可讲与做毕竟有段距离,甚至就是两码事儿,特别是像赵兴元这样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新兵。敌人大炮究竟打不打人,毕竟还未开炮,而那3个伪军如果再靠近几步,就踩上他那支章丘造了。他觉得这次战斗最惊心动魄的就是那一刻了,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他瞅瞅左边的副班长张祖柏,又看看右边的老兵王炳俭,高粱叶子肥大密集,看不清两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据枪趴着一动不动,他的心就沉静了许多。
伪军过去了,攻击信号是连长的一声哨音。距敌不到百把米远,那一瞬间之前,赵兴元看到队列中的一个鬼子还留着一撮“鼻涕胡”。
一阵猛烈的排子枪后,1连官兵从高粱地里一跃而起,疾风般向公路上卷压过去,有的边跑边向鬼子投出手榴弹。鬼子的动作是立即卧倒、射击,然后边打边猫着腰向路北的高粱地里退去。
总共只打了3分多钟的第一次战斗,赵兴元跃起的动作慢了一步,头十几米的距离上腿脚也有些僵硬,接下来就开始超越前边的人了。
他盯住了一个鬼子,那鬼子站在路北高粱地边上一棵碗口粗的杨树后边,举枪瞄准、射击。他不知道战友们射出第一阵排子枪时,他为什么没有扣动扳机,也不记得自己那平生第一枪是怎么打出去的。那鬼子距他也就20多米远,他看见那鬼子向后趔趄了一下,天哪,打中啦!那鬼子却未倒,转身跑了。
他只有3颗子弹,可再有多少颗也没用了。因为他接下来就去拉大栓,那大栓却无论如何也拉不开了。
边拉大栓边跑到那棵树后,见到一条打断了的牛皮带,上边还挂着个刀鞘。那一枪把鬼子腰间的皮带打断了。
赵兴元同志站起来,让大家看看。
战后总结,全连军人大会上,副教导员王瑞举着那条皮带和那只刀鞘,让赵兴元站起来,对大家说:赵兴元同志只有14岁,是1连年纪最小的战士,又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可他很勇敢,冲锋时那么快,俺在他后边,撵不上他。大家看俺手里的东西,就是他缴获的。他第一次参加战斗,为什么就能这样子?俺想,就是勇敢,不怕死,大家都要学习这种不怕死的革命精神。
第一次战斗就有缴获,受到表扬,赵兴元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班长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