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德:懂。
克:如果我继续这一切,如果我的心里一直怀着对你的怨恨,一天天继续,怨恨包括憎恶、羡慕、妒忌、敌意——这一切都是暴力。那么,暴力跟恶以及善有什么关系?我们用“恶”这个词非常……
诺德:……谨慎。
克:谨慎。因为我根本不喜欢这个词。那么,暴力跟善之间有什么关系?显然毫无关系!但我所培养的暴力——不管是社会的产物,是文化、环境的产物,还是遗传自动物的——那种暴力,只要意识到,都可以清除掉。
诺德:是的。
克:不是逐渐清除;而是像你擦干净……
诺德:……就像抹去墙上的一点儿污迹。
克:然后你就永远沐浴在善之中了。
诺德:你是说善就是完全否定?
克:是的,一定是。
诺德:那样的话,否定跟肯定就毫不相关,因为那并不是逐渐减少或逐渐累积肯定的结果。只有肯定完全不存在时,才存在否定。
克:是的。我反过来说吧。否定怨恨,否定暴力以及否定暴力的延续,那种否定就是善。
诺德:就是清空。
克:暴力的清空就是善的充实。
诺德:因而,善就永远完好无损。
克:是的,它永不会被破坏,不会四分五裂。先生,等等!那是否有绝对的恶这回事呢?不知道你是否思考过这个:我在印度看到过泥塑的小雕像,上面插着针啊、刺啊,我经常能看到,那个塑像代表的应该是某个你想伤害的人。印度有非常长的刺,你见过的,灌木丛中的那种,它们被刺入那些泥塑雕像中。
诺德:我不知道印度有这种事。
克:我亲眼见过。存在一种坚决想要对他人作恶、想要伤害他人的行为。
诺德:一种恶意。
克:一种恶意,一种丑陋、切齿的仇恨。
诺德:蓄意的恶行。那必定是恶,先生。
克:那跟善——即我们说到过的一切——有什么关系?那是真正的恶意伤害他人。
诺德:可以说是有组织的混乱。
克:有组织的混乱,即反对善的社会所引发的有组织的混乱。因为社会就是我,我就是社会,如果我不改变,社会就无法改变。但这件事就是蓄意伤害他人,不管它是不是像战争一样有组织。
诺德:在印度,人们刺扎小雕像,实际上,有组织的战争就是你所说的这种现象的集体表现啊。
克:那种事众所周知,就像大山一样古老。所以我问,这种有意无意伤害他人的欲望,屈服于它,滋养它,那是什么?你认为那是恶吗?
诺德:当然。
克:那我们就不得不说那种意图就是恶。
诺德:好斗是恶。暴力是恶。
克:等等,看清楚!意图就是恶,因为我想伤害你。
诺德:可是有些人或许会说:意图善待你——那种意图也是恶吗?
克:你无法意图行善。你要么善,要么不善,你无法意图善。意图即思想的集中,就如抗拒。
诺德:是的,你说过善没有蓝图。
克:所以我问:恶跟善有关吗?还是这两样东西是完全分开的?有绝对的恶这回事吗?有绝对的善,但绝对的恶却不可能存在,不是吗?
诺德:是的,因为恶总是日积月累的,它总是在某个程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