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雨来信的事儿，在大牢里算是个奇事。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越说越热闹。这当口，二亮猛抬头，看见门口有人。

“哎，国明！”二亮喊了一句。顺着二亮的眼神望过去，只见门口站着的，正是新上来的协勤孙国明。看见我们，孙国明一脸尴尬，搭讪着走了。

屋里人彼此看了一眼，都是不解。偷听人说话，这种劳改队叫听声儿，是犯人们的大忌。李刚愤愤地冲着孙国明的背影来了一句：“傻逼欠操呢吧？”

我笑着劝李刚：“别跟个傻逼一般见识。”

中午，李刚把孙国明打了。事儿不能全怪李刚，孙国明这人，用犯人的话说，有点不带犯人缘儿。他的案子不提气，是经济案。据说孙国明进来之前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在市里一个挺大的外企当什么“财务总监”，因为伪造票据黑了公司一笔钱进来的。用这里的犯人说法，这种经济案叫“腐败案”，暴力犯们认为腐败案的犯人心眼多，不好接触，最讨厌这类犯人。他这人长得也不讨人喜欢，用犯人的话说叫“形象罪”：灰白脸子虚胖，脑袋横着比竖着量还长，还带个眼镜，看着窝窝囊囊的让人堵心。连提拔他的老朱，都曾经酒后说过老茂：“号里人这么多，你怎么就跟孙国明不错！”

今天中午分馒头的时候，有俩馒头，大概是往筐里捡的时候掉锅台上了，沾了两块黑。分馒头都是按个抓，排我前面的李刚恰好分到这俩馒头。李刚不吃亏，当场跟孙国明掉下脸子来：“哎，脏馒头你也给我？换俩！”

“行。”孙国明低声答应一句，馒头就换了。馒头是按一人俩送来的，但实际上每次都得剩下一多半，不少有钱的犯人都是自己往工区带吃的，不吃炊厂的饭。换句话说，这俩脏馒头，本来就不一定非要有人吃。

可没想到，李刚前面刚走，孙国明转手把这俩脏馒头给我了。我奇怪地问：“怎么不给别人的馒头你给我？”

“馒头都是有数来的，都不吃这俩馒头就得有人饿着，你说分给谁？”孙国明的卫生球眼隔着镜片翻了翻，居然振振有词。

我差点笑出来，就一个鸟屁都看不起的腐败案加形象罪，敢和我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