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到了瞎子,我想去看他。今天没有落雨,他一定是坐在街道旁听人行走和汽车的声音,他靠那声音活着,他是活在声音里的人,他也许从前眼睛明亮过,他眼睛明亮时,是否看到的现实和现在的不一样?我希望他的双眼曾经明亮过,每次我看着他空洞的眼睛,我总是这样希望。我还想起了瘌痢头那个孩子。在雨季来临前,我曾经产生了离开赤板市的念头,因为那个叫瘌痢头的孩子。
就是在郭阿姨死掉的那个晚上,我在赤板市的一条街上听一个人唱歌。那是一条叫风铃的小街。小街上有一个瞎子。那个瞎子白天一直坐在街旁,瞎子从来不戴墨镜,他的眼睛如同两个黑洞,再灿烂的阳光也无法企及的黑洞。他总是侧着耳朵倾听着,听来往的脚步声和汽车的声音。他的耳朵十分灵敏,他可以从高跟鞋在敲击地面的声音判断出女人的年龄。很多人考证过,认为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经常去看瞎子。他的存在是靠那些声音维持的,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声音,他会干枯掉。我有时死死地盯着他空洞的眼睛。我想他那双眼睛并不是先天性失眠的,我甚至认为,是他自己用双手抠出了自己的眼珠子,至于他为什么要弄瞎自己的眼睛。我不得而知。到了晚上.瞎子就在家里高声唱歌。他唱的歌怪异极了,尖利的高音和嘶哑的低音在剧烈的争斗和反复交叉。我听不清歌词。这种怪异的歌声莫明的吸引我,所以在很多时候,我会溜出家门,到风铃小街去听瞎子歌唱。
我在郭阿姨死掉的这个晚上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风铃街。我刚站在瞎子居住的这栋楼下,就看到了瘌痢头。瘌痢头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他头上有一块块铜钱大小的光亮的疤。或许他可以说是我在赤板唯一的朋友。他看上去年纪很小,我猜不出他有多大,据他自己说,他已经20多了。我不知道他来自何方,有一点我十分清楚,他不是赤板市人,或许来自很远的地方,我不清楚他离家出走为了什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家。他同样也被瞎子的歌声吸引着。我们的相识也是因为瞎子的歌声。我们一见如故,虽然我们很少用语言交流,但我们十分默契。比如我们一起用我们的方式对付过一个女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喜欢听瞎子歌唱。在我们耳里,瞎子变味的歌声是天国传来的梵音;但在许多人耳中,瞎子无疑是在制造噪音。瞎子的噪音激怒了他楼下的一个邻居,就是那个瘦高个女人。那天晚上,我和瘌痢头正在听瞎子歌唱,我们实然听到了女人的骂声,女人骂得很难听。女人骂完后,瞎子就停止了歌唱。我和瘌痢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