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呆地看着对面的窗，想着今天清晨他出门时右手牵着他六岁女儿的样子，周日他空闲时，就会带着她出门。去干什么呢，送她上舞蹈或钢琴辅导班？那自然不是他的事，那或许是带她游泳，钓鱼，看展览？会将她抱在怀里吗？会用腮边的胡子茬扎在她细嫩的小脸上吗？会亲亲她吗？会将车门打开将她抱上去，为她系安全带吗？想到这些，我觉得头疼，终究是道行不够。
　　
　　下午丛安搬来。很晚了，她敲开我的门，她笑得依旧干净，露出全部的牙齿，手里攥了一个小布袋子，打开里面是些植物的种子，油亮漆黑，像些小眼睛。
　　
　　她将它们放在我手上说，鳞鳞，给你，这是会开花的种子。
　　
　　19．
　　
　　周日早晨，我依旧站在窗口。九点左右他从楼里出来，确认他开车离开小区之后，我出门，被动赴约，在我决定消失在我原本生活圈之后，唯一还保持联系的人，他叫Jeff。
　　
　　他在威海路开一家画廊，当然靠他自己大概再过五年也是开不起来的，是一个自称为他女朋友的有钱老女人帮他开起来的。总体而言，他属于那种所谓的“死皮不要脸但又让女人无法抗拒”的类型。而对于我这种本来是非观不明确的人而言，我认为我的朋友这样也十分可爱。在我们都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我喊他麋鹿，也没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从前我认为麋鹿是种长得奇怪但又有型的动物，这个角度来看，和Jeff异曲同工。前一天晚上他打来电话，我说地点我选吧，就去康平路的“花园杂货铺”。那是一家小咖啡馆，门面陈旧不显眼，里面花草丛生。最大的特点就是黑，任何时候进去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符合我的需求。
　　
　　我进门后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看到他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抽烟，满脸胡子，一副萎相，明显体力透支的样子。我走到他面前二话没说，先把他拎到了无烟区，我说，麋鹿大爷，你故意想熏死我不是。他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说道，别熏死你，直接熏死你们家孩子。我说那我就和你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