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松开了手,笑道:“倒会贫嘴。”语气是他们从来未尝听过的宠溺,定滦不由低下头去,皇帝这才转过脸来对他们说:“都起来吧。”稍停一停,又道:“去见过母妃。”皇贵妃冒氏自生了皇六子定湛,月子里受寒落下头痛的毛病。一年里头倒病着大半年,三位皇子平素都难得见到她,于是三人又行了请安礼。
冒贵妃生得并不出奇美艳,但一笑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柔婉温存,话语亦是温和:“快起来。”见定滦眉下有伤,不由伸出手去:“疼么?”定滦将脸一偏躲闪了去,冒贵妃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皇帝本来就在生气,见他如此,脸色不由一沉:“定滦,谁教你对母妃这样无礼?”
定滦将脸一扬:“她不是定滦的母妃,定滦只有一位母亲。”
皇帝大怒,气极反倒笑了:“好,好,如今你们都出息了,除了学会打架,更学会顶撞朕了。”冒贵妃见他发怒,已经扶着榻案站了起来,道:“皇上息怒,小孩子说话没分寸,皇上不必和他一般见识。”一边说,一边向定滦使眼色。谁知定滦并不领情,大声道:“我不是小孩子。”回头狠狠瞪了冒贵妃一眼:“用不着你假惺惺!”
皇帝气得连声调都变了:“这个逆子!”转头四顾,见书案上皆是文墨用具,并无称手的东西,盛怒之下未及多想,随手抄起白玉纸镇,便要向他头上砸去。阁中人皆未见过他如此盛怒,一时都惊得呆了。冒贵妃吓得花容失色,她本来距书案甚远,眼见着拦阻不及,皇帝狠狠的已经一手掼下,定淳忽然抢出来,并不敢阻挡,一下子扑在定滦身上,皇帝这一下便重重的落在他背上,那纸镇极沉,疼得他浑身一搐。书案前的定湛失声叫道:“父皇。”
定淳半晌才缓过气来,背上疼得火辣辣的钻心,却牢牢将定滦护在身后,定滦脸色煞白,皇帝本来怒极了,见几个儿子都吓得木头似的了,连定湛都惶然瞧着自己,而冒贵妃早已经含泪跪下去,她这么一跪,暖阁内外的宫女内官顿时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到底是亲生骨肉,皇帝心下一软,但仍旧沉着脸色,只将足一顿:“都给朕滚!”
定滦定定的瞧着父亲,如同从来不识得他,七岁孩子的目光,皇帝竟觉得有些刺目。定淳拉着定滦,躬身行礼:“儿子们告退。”硬是将定滦拉扯了出去,定溏也脸色如土跟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