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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特大喜讯(2)

洗牌 作者:年志勇



  隔了一天,联系好苏敏,巴立卓悄悄溜出省公司,驱车直奔医科大学。从外观上看,重点大学气派非凡,楼宇巍峨,草坪碧绿,可办公室里的陈设却旧得叫人惊讶,苏敏的办公室里摆着老式的木卷柜、木沙发和不知用了几十年的办公桌。但是巴立卓留意到,在她的办公桌下面有许多礼品,诸如蛤蟆油鹿茸之类的东西,估计是学生家长送的。巴立卓也不能空手,他早准备好了见面礼,一只乳白色的女士坤包。世界上的女人形形色色,但没讨厌名牌衣物的。
  
  “你这人礼数挺多呀?”苏敏颇有责怪的意味,“再有一天就要出榜了,你怎么才想起运作?”
  
  巴立卓挠挠秃头,坦承没经验更没门路,请苏处长给出出主意。
  
  “现在念大学和以往不同了,必须提前考虑就业的问题,子承父业倒是很不错的选择,通信业多文明啊,还是高收入行业,是不是?”
  
  说起高校的通信专业,巴立卓和孔萧竹耳熟能详。北京邮电大学就甭指望了,儿子就是再能抄,也不可能摸到这个门槛;南京邮电大学虽是普本,但实际录取要超过重点线的;长春邮电学院已并入吉林大学,重庆邮电学院、西安邮电学院的分数都不低,还有个大小年之分,录取分数忽高忽低,不好把握。关于高校招生的种种猫腻,社会上流传多种多样的版本,指挥棒就是钱。巴立卓要表明态度的,孩子上学的事情,绝不会亏待接洽人。
  
  “别提钱字儿,俗。”苏敏摆摆手。
  
  巴立卓脸红了,很不应该,中年男人见惯了风霜雨雪,早已没脸没皮。
  
  这女人说,高考的几个分数线是硬杠杠,就算我有通天的法眼,也无能为力。她还举例说明,就是医大本校教工子弟,也要超过重本线方可入围,专业方向靠抽签决定。这样吧,成绩一出来,你就来电话,帮你参谋参谋。
  
  “以后还要麻烦你的,还望不弃。”
  
  “欢迎,大门永远为有识之士敞开。”
  
  巴立卓起身告退,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省公司。一入侯门深似海,他没入过侯门,但每次迈进省网通的大楼,总感觉水深火热。别的不说,出入都要打卡的,仅仅这一点就很不舒服,在下面作威作福惯了,冷不丁受到约束,浑身难受。
  
  刚刚出了电梯,就碰见了乔月贤副总,赶紧打一声招呼。真诚地微笑,别怕皱纹。
  
  乔副总问:“小巴,最近忙什么哪?”
  
  “协同省公安厅打击盗窃“三电”,奥运会临近,任务压得紧啊。”巴立卓说的是国家七部委新近部署的工作,“三电”系电力、电信和广播电视设施。
  
  乔月贤点点头,迈着方步走了。那背影瞧着让人心疑,巴立卓使劲地想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好久没见到巫奎了,化石般古老的老首长已神龙不见首尾,不知在搞啥名堂。省公司不像基层单位,最忌讳互相串门,更不可随便去见领导。重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巴立卓还没拿准主意。自己将何去何从,该找哪位领导谈谈,提前运作哪些关系?安保部主任应该是个过渡性的岗位,他可不想做“三等人”:等下班、等薪水、等退休。
  
  对于眼下的巴某人来说,自己的事小,儿子的事大。琢磨来琢磨去,忽然想到刘宇该有门路的,何不问问他。一打电话,人家说出差了。他可不敢追问首长的去向,是北京还是上海?便吱唔道:“也没啥急事,不打扰领导了。”
  
  下班的时候到了,太阳还在西边高悬,迟迟不肯落山。巴立卓背起挎包,随着人流涌出机关大楼。人的打扮确实体现着身份,原来他在松河当领导时,连皮包都不拿,即使外出带了皮包,也是那种小包,身后早有人给抢着拿了。现在呢,他用的是单肩挎包,也没什么贵重物品,随身携带些降压药救心丸什么的。他耷拉着脑袋走路,单肩挎包就在屁股上一拍一拍的,很符合中年老白领的光辉形象。他最近听说,白领一词全无溢美之意,差不多成贬义词了。要是谁说你是白领,就等于说你扎领带、会玩电脑,不是夸人而是骂人了。
  
  快到幸福路时,电话响了,一看是苏敏,赶紧接起来。
  
  “你儿子的准考证号码是多少?”苏敏劈头盖脸就问。
  
  “这个,我要问问。怎么了?”
  
  “你把准考证号码发到我手机里来,要快。”
  
  事不宜迟,马上给松河挂电话,先找儿子,反复振铃就是无人接听,不知道跑哪里去疯了。情急之下,拨了孔萧竹的电话,提示音是“您拨的用户已关机,”估计这娘们儿还在开会。巴立卓急坏了,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算接通。
  
  孔萧竹也不记得长长的准考证号码,回家现找,一前一后的忙乱,天全黑了。
  
  好歹发给苏敏,只片刻功夫,就回信了。特大喜讯,巴奢高考分数超过普通本科录取线四十多分。巴立卓以手加额,谢天谢地,连连感叹,苏敏这女人真不寻常,省招生办的高考信息还没有对外披露呢,省内三十万考生与家长还蒙在鼓里呢,网通移动等主导运营商的信息台都在翘首以待呢,就提前十二个小时得到了确切的情报。
  
  上天对某些人就是莫名其妙地偏爱,赐予他们特殊的福气。否则,谁也想不通巴奢的运气怎么会这样好,你不能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来解释了,因为这孩子的功课一直不好,直到高二了才想起来用功,毕竟晚了。不用功也有不用功的妙处,起码不是近视眼,打小抄真方便。
  
  孔萧竹小有遗憾,在电话里唠叨:“再多弄三十分就进重点大学了。”
  
  巴立卓一声叹息:“连高考都沦陷了,这个社会哪还有公平?”
  
  “你装什么清高?有本事你别让儿子念书!”
  
  “舞弊现象愈演愈烈,积重难返了。”
  
  “你自己一身毛,反说别人是猴,虚伪不虚伪?”

  “唉,科考糜烂如此,危及国本了。要是搁在清朝,有人要杀头的。”
  
  “你说话跟放屁一样,市长、县长的孩子都保送进名牌大学了,你怕什么?”
  
  巴立卓急眼了,“抄来那么高的分数,还不知足?真是棺材里伸脑袋:死不要脸。”
  
  “去你妈的,你才死不要脸!”
  
  巴立卓懒得与前妻理论,先摔了座机,喝了一杯茶,再拨通手机,联系上苏处长。
  
  苏敏建议,填报辽南理工大学通信与信息技术专业,还说她与辽南理工招生办主任特别要好,不敢说动用点招名额,但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命中第一志愿。儿子却拒绝去读任何与通信有关的专业,理由很直观,最看不惯网通员工兜售小灵通和宽带业务,疯子似的!也看不惯联通员工售卡,不像是国家的字号,倒像是唯利是图的小商小贩。
  
  孩子的意愿不能不尊重,巴立卓喟然长叹,选择志愿也体现了家境与家教,富家子弟读书,专业不专业的无所谓,怎么开心怎么读,玩玩哲学艺术什么的,照样前程似锦;寒门子女要考虑谋生啊,应该学点技术或手艺,不务实不行。巴某人认为自己是个草民,再三强调专业方向,充分考虑未来的职业,报考军事院校也不错。
  
  孔萧竹觉得刺耳,痛斥前夫:“人要是无聊啊,连鼻涕泡都能拿来玩会儿。鄙视你!”
  
  反正高考已经结束,男人也不怕吵起来,愤然反击:“鄙视我的人多了,你他妈的算老几?”
  
  两人又大吵了一通,都有一肚子恶气要吐出来。吵也吵了,骂也骂了,还要言归正传,儿子去哪个学校选何专业?综合性大学还是专门院校,学校优先还是专业优先?
  
  女性是爱好虚荣的性别,至少孔萧竹就是如此,执意要选本省牌子亮一点的学校。面对前妻,巴立卓还是一败涂地,他纳闷:虽然女人不需要真知灼见,可像孔萧竹这样只认死理的少之又少,打着灯笼难寻。
  
  其实,离异了的父母在子女面前无权威可言,儿子自己做出了选择:只去外省读书,离父母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专业也不劳爹妈操心了,只学机械制造,造汽车飞机坦克哪怕是拖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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